兒時的懷念

 
樓主   帖子創建時間:  2019-10-26 10:48 回復:0 關注量:463

     “月亮在白蓮花一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學唱這首歌那年,我十一歲,剛剛進入桃林完小讀書。教唱這首歌的老師叫付淑良,桃林街上的,我完小畢業后就一直沒有見過她了。但她當年那模樣我還記得十分清晰。


       我父親在世時常說,細伢仔記得千年事。我記不得千年事,但幾十年前兒時的事還真記得蠻多。


       我記得的第一件事是挨打。大概是我兩歲多那年,早晨醒來,發現畫地圖(尿床)了,我喊娘,要娘幫我穿衣,娘正在瀝米——煮飯濾掉米湯,就說要我等一下,我說你再不來我就把尿屙床上。一會兒,娘來了,見被單上真有一攤尿,認定我故意作奸犯科,抬手就是兩巴掌,打得我鼻血直涌。住我家對門的伯伯聽到我驚天動地的哭聲,忙過來將我抱到她家,煎了個荷包蛋喂我吃了,我才破涕為笑。


       七歲那年,我發蒙讀書了。不像現在城里的小孩,兩歲三歲就進幼兒園,小班中班大班連著上,我只進過兩天幼兒園,那幼兒園就解散了。所以當我發蒙上學的時候,我連一加一等于幾都搞砣數不清。當時我們上的復式班,就是一年級與三年級的同坐一室,老師教了一年級又教三年級,夠辛苦的。挨我右邊坐的就是三年級學生李學永,我弄不清的算術題就問他,他看都不看一眼,張嘴就答,又快又準。哎呀,他在我心目中就是個大英雄,太傲了。


        也就是這一年,父親發話了。說我能進學堂了,長大了,要為家里分擔一點。我家有八個人吃茶飯,大姐和哥都在學校讀書,家里不是缺糧就是斷油。父親找生產隊長說情,給我安排了一個看牛活,看一條牛一年能掙一千一百個工分。這下可好,我這小牛倌冒得空閑了,每天天不亮,我就被父親叫醒,三下五除二穿好衣,冷水擦把臉,就去同三保、細狗伢、球保等小把戲一起,牽起牛往下港茅坡里孝女坡里去放養,讓牛差不多吃飽了又牽回來,我再慌忙急火扒幾口飯,背起書包去上學。下午放了學,又牽牛去吃草或割了草回來喂牛。忙了一年,父母親見我太辛苦,第二年就不再讓我放牛,我可以安心讀書了。


       其實也安不了心。寒假暑假節假日禮拜天,還有每天下午放了學,我是不能玩的,得去上山砍柴、尋豬草,天不黑不能回來。我最盼望的是夏天和冬天的夜晚。夏天天氣熱,農家人當時根本沒有電扇、空調概念,吃過晚飯,提把椅子,擺張竹床,或坐或躺,邊搖蒲扇邊扯談;到了冬天農閑季節,外面太冷,那就相邀著到一戶人家,圍坐在火煻邊,燃起蔸筋火,女主人泡上一罐茶,大人們邊喝茶邊講古聊天。我二伯父喜歡講七仙女、朱買臣賣柴、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我細爺(叔父)不講這些,他說這沒什么意思,他只講三國,講曹操八十萬人馬下江南,講扣了劉備取荊州。還有童謠,童謠大多是大毛伯伯、細毛伯伯這些女長輩們講的,她們和我娘一樣,扁擔倒地,一字不識,可她們張嘴就來。聽多了,就記下了,至今還能背出十多首。比如講月亮的:大月亮,細月亮,哥哥在堂屋里學篾匠,嫂嫂在廚房里蒸淘飯,淘飯蒸得噴噴香,不把得哥哥呷,不把得哥哥嘗,提起袋晨碰你咯娘。還有以螢火蟲開頭的。我家鄉人不叫螢火蟲,叫平火里。平火里得兒,夜夜來,來搞么?來包火。包火搞么?包火尋針。尋針搞么?尋針寥(縫補之意)袋。寥袋搞么?寥袋撿石。撿石搞么?拾石磨刀。磨刀搞么?磨刀斫刺。斫刺搞么?斫刺攔園。攔園搞么?攔園布菜。布菜搞么?布菜接客。接客不接我,一煙擔波里挖破你后腦殼。


        其實,每個地方都有出色的童謠,一代又一代,口口相傳。有的大同小異,有的完全有別,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那就是讓你從小就受到了文字的啟蒙,也讓你從小就記住了家鄉。


       長沙的月亮粑粑你不陌生吧?月亮粑粑,里面坐個爹爹;爹爹出來買菜,里面坐個奶奶;奶奶繡花,繡個粑粑;落到井里,變只蛤蟆;蛤蟆伸腳,變只喜鵲;喜鵲上樹,變只斑鳩;斑鳩咕咕咕,和尚打屁股。


       著名劇作家吳傲君先生老家平江嘉義,當我與他談起家鄉的童謠,他說印象最深的是這一首: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照田坎;田坎高,撿張刀;刀又快,好切菜;菜又甜,好過年;年又過得早,毛伢子吃個飽。


        著名劇作家陳亞先老家在岳陽饒村,接到我的電話后,老兄當即就將他記憶中的童謠發了過來:仁閹雞,順港飛,一飛飛到娘屋里,爺接到,笑嘻嘻;娘接到,流眼淚;嫂嫂接到皺起眉。嫂啊嫂,皺什么眉,一不是回來分田里;二不是回來要娘妝,我是回來看爺娘……


       還有我尊敬的學兄劉耀榮,他老家是注滋口的。注滋口你不陌生吧,美麗富饒,水陸交通便捷,過去有“小南京”之稱。那童謠也非同一般。這里選兩首:一、新姑娘,咚咚鏘,屙把屎,像麻糖,屙把尿,像米湯。二、豌豆八果,爹爹燒火,婆婆炒菜,好吃好吃,明年又來。


        我記得廣興洲許市的童謠也非常多,從許市走出來的江玉祖老弟說起這個話題也來了勁,他給我提供的是:上個坡,下個坡,腳腳踩到野雞窩,野雞窩里十二個蛋,提起回去看舅娘;舅娘出麻子,要我摘茄子;茄子冒開花,要我摘黃瓜; 黃瓜冒長蒂,要我去看戲;戲又冒搭臺,要我去做鞋;鞋又冒做起,要我去舂米;米又冒舂熟,要我去煮粥;粥又冒煮爛,要我去打蛋;蛋又冒打破,跑起回去挨了一家伙。


       說到湘陰的童謠,我通過老朋友熊國庭,找到了女作家杜華,杜華十分熱情,她說我最熟悉的是月亮粑粑。我說那首流傳太廣了,能不能另選一首,于是,她很快給我發來了這一首:后背園里什么叫?知了叫。知了咋能叫?知了眼子叫。田螺眼子咋不叫?它是水里的。青蛙水里的咋能叫?它嘴巴寬。撮箕口寬咋不叫?它是竹的。笛子竹的咋能叫?它眼多。篩子眼多咋不叫?它有圍邊。銅羅有邊咋能叫?它是銅的。銅鎖是銅的咋不叫?它有兩條須。山羊有須咋能叫?它有四只腳。板凳有四只腳咋不叫?它是木的。鼓是木的咋能叫?它有層皮。木屐有皮咋不叫?它有兩只腳。公雞兩只腳咋能叫?它嘴尖。犁頭嘴尖咋不叫?它是生鐵的。


       哎呀,這一首首童謠,真的太美了??梢赃@么說,就是它們,給我們的童年甚至是一生,增添了無窮無盡的樂趣。


       不怕您笑話,我這人,從小就不愛體育運動。前不久,我同徐新啟先生扯談,他說到小時候家里很窮,衣服總是穿得破爛,不好意思到操坪里去打球什么的。這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也是常常衣衫襤褸,羞于見人,凡是人多的地方就不去,失去了很多鍛煉身體的機會。小時讀書的時候上體育課,練跑步,我連女同學都跑不贏。活了大半輩子,什么獎狀都拿過,唯獨沒得過體育運動獎。唯一一次,與東坡、細狗伢、關金七八位小把戲比賽,看誰尿屙得高,我鉚足了勁 ,使勁一飆,老泥磚哩,屙了十八層高,得了冠軍。不過那回既沒發獎狀,也沒發獎杯。


      童年啊,無論幸福還是苦難,都令人懷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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