徂徠書院因徂徠山而得名。徂徠山位于山東泰安市,其主峰太平頂與泰山玉皇頂對峙。早在《詩經》里就有“徂徠之松,新甫之柏”的贊美。徂徠書院設于徂徠山西北長春嶺。今天,在長春嶺處,只有幾間房屋,幾塊斷碑。此處被稱為“作書房”,這就是徂徠書院部分遺址。
徂徠春秋
南宋范成大在其《驂鸞錄》中道出天下有四大書院,即徂徠、金山、岳麓和石鼓,徂徠書院排在首位。
徂徠書院的創辦者叫石介。石介(1005—1045年),字守道。兗州奉符(今山東泰安)人,歷任鄆州、南京推官。因他曾在徂徠山下講學,學者稱之為“徂徠先生”。石介20多歲中進士,曾任國子監直講,官至太子中允。他為人耿直,多次撰文指斥時弊。康定元年(1040年),石介在老家服喪期間,創建徂徠書院,聚徒講學。
徂徠書院的創建與發展與孫復密切相關。孫復(992—1057年),字明復,北宋晉州平陽人。據記載,他因家境貧寒,曾受到范仲淹接濟。孫復一生治學勤奮,曾任秘書省校書郎,國子監直講,官至殿中丞。
宋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石介調任南京為官,結識了因貧困而流落于此的孫復,兩人一見如故。第二年,孫復由石介引領來到泰安,筑室聚徒,開始講學。兩年后,孫復又在岱廟東南興建學館,名之為“信道堂”。從此,孫復廣收生徒、講學授經。后來,岱廟擴建,信道堂并入岱廟院內,孫復就到泰山南麓的棲真寺,聚徒講學,學者們也因之稱孫復為“泰山先生”。
石介作為京東名士,主動拜布衣孫復為師,其意甚誠,歐陽修說:“介執杖屨侍左右,先生坐則立,升降拜則扶之,及其往謝也亦然。魯人既素高此兩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莫不嘆嗟之。”孫復因此很快名揚天下,石介的行為也被傳為佳話,天下士人多慕名匯集于泰山徂徠,讀書求道。因師徒兩人為學謹厚,學問見解一致,所形成的學派被稱為“泰山學派”。
在泰山徂徠的眾多學子中,有一位名叫胡瑗。胡瑗(993—1059年),字翼之,泰州如皋人,祖籍陜西安定堡,被稱為“安定先生”。胡瑗在泰山苦讀十年不歸,終成學問豐厚、通古博今的學者。讀書期間,無論生活多么艱苦,胡瑗總不廢學業。據記載,胡瑗每接到家信,只要看到書面上有“平安”二字,就把信投到書院旁的溪澗之中,以免讀信分散精力。后人遂將胡瑗投書之地名為“投書澗”。胡瑗以及以上提到的兩位“先生”,被后人稱為“宋初三先生”。也許因這“三先生”,徂徠書院名聲更為廣播。
承道明道
在孫復、石介所處的時代,佛道二教興盛,他們意欲通過共同努力,重振儒學。師徒二人主動承擔起了這個歷史責任,他們與范仲淹等人一起興起了“復古勸學”的活動。與此同時,他們提出了接續儒家的“道統”主張,甚至還效法唐代韓愈,列出了儒家“道統”的名單。“信道堂”取名“信道”即表達“信守道統”之意。石介也努力為儒家爭取正統,言必稱道,他曾說:“吾圣人之道,大中至正、萬世常行不可易之道也。”他堅持的道是孔子之道,此道既關乎人倫社會,為君臣、父子、夫婦、朋友、長幼設立規范,又為政治統治確立社會秩序,他說“治人之道也,一日無之,天下必亂”。于是,他也為這個道設立了道統,此道統包括從伏羲到孔子諸位“圣人”,以及從孟子到韓愈等眾多賢人,甚為詳盡。
為更好發揚儒家道統,孫復、石介,以及胡瑗等人身體力行、尊經明道,開啟一代治學新風。孫復作為北宋著名的經學家,其關于《春秋》的研究為學界所重。今存的《春秋尊王發微》十二卷,是他學術思想的代表作。他認為孔子作《春秋》是以“天下無王而作也”,在孫復看來,孔子作《春秋》的目的在于“尊王”,是由于當時王室衰微,諸侯強大,王權削弱,禮崩樂壞。因此“尊天子、黜諸侯”應該是孔子《春秋》的立論基礎。因此,孫復突出孟子的“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的思想。同時,他對傳統經典注疏有過激進的批判,并跳出傳統章句訓詁的風氣,主張“文以載道”。他說:“夫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朱熹稱贊孫復:“近時言《春秋》者,皆是計較利害,大義卻不曾見,如唐之陸淳、本朝孫明復之徒,他雖未曾深于圣經,然觀其推言治道,凜凜然可畏,終是得圣人個意思。”石介也認為,道應該“萬世可長行,一日不可廢”,而文則需要“本于教化仁義,根于禮樂刑政,而后為之辭”。朱熹對石介評價也很高,認為他是一個剛介的,具有如孟子所說的“不動心”的人,是超過韓愈而僅次于“關、洛諸公”的第一等人。胡瑗的學術也以經學見長,在解經上,他強調“以理為勝”,這與傳統訓詁之學有很大不同。同時,胡瑗的易學也有自己的特點,他不同于西漢災異之說、東漢讖緯之說,同時也不專守玄學觀點,而代之儒家綱常名教之說和性命道德之言,頗具后來的道學意味。
啟發后學
宋明理學的興盛與泰山徂徠書院的學術宗旨和治學風格關系密切。孫復、石介在泰山興辦書院,講授儒學,開啟道統,發揚經學的教化作用,從經典中發現性命之理,這種治學方式對后世影響很大。
首先,泰山學派的重道精神對宋明理學思想的開辟起到了先導性作用。宋初的這幾位先生,對于經典,以明道為主,不恪守一家、一經,博采眾長、匯通群經,構建儒家的道統。這一點對后來宋明理學家們匯通各家學派,豐富發展儒家心性義理之學產生了重要影響。其次,泰山學派明體達用、文以載道的“道論”確立了后來宋明理學重要的學術方向。還有,泰山徂徠書院本身這一教學形式,對理學的發展和傳播也起了示范作用,以至后世理學家多以書院為依托進行學術研究、教書授課。因此,泰山徂徠書院以及由此形成的學派,不論是對后來儒學的道統延續、學理的創新還是辦學形式的確立,都具有不容低估的啟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