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傳統建筑在今天應該如何利用?
國慶長假期間有則新聞想必大家都還有印象,那就是不少著名景點被游客吐槽,而被吐槽的景區不甘示弱,旋即來個反吐槽。一來一回,構成了大別于以往黃金周的一道新“風景”,亮麗與否便不知道。比如對于湖南的鳳凰古城,游客吐槽“148元的門票包含的10個景點基本類似,不是故居就是祠堂,都是差不多的房子與擺設,不知道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反吐槽稱,那隻能說游客“對鳳凰還缺乏了解”,有趣之處在于他們引用“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來調侃。據說這是《王貴與李香香》中的句子,核對了一下,不錯,但出自信天游版,酸曲也,高雅地說叫做“塬生態”,并非出自眾所周知的詩人李季的那首名作。
游客的吐槽實際上折射出了一個現實問題:傳統建筑在今天應該如何利用?對鳳凰古城,本人雖受沈從文先生《邊城》的誘惑而神往之,但迄今還緣慳一面,然游客吐槽的情景卻不難想象出來。比擬來說,或許跟許多博物館面臨的問題有些近似。博物館的功能毋庸贅言,但放眼開來,許多并未成為魅力所在,以我的觀察,博物館陳列所呈現的往往是非常靜態的一面。舉文明史部分而言,大體哪裡都是石器、陶器、瓷器什么的一字排開,銘牌上標明器物名稱、年代、出土地點。不具備一定專業知識的人,看起來難免哪個館都是一樣。在鳳凰那裡,沈從文故居也好,熊希齡故居也罷,如果局限于當年的簡單再現,可不就是游客眼中差不多的房子和擺設?
那么傳統建筑究竟該如何利用?據這個長假的體驗,寧波慈城古鎮的做法很能給人以啟發。慈城獲得“2009年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榮譽獎”時的頒獎詞,已經道得分明:傳統公共建筑的繼續利用證明了它們對于地方社區的持續重要性,其他古建筑的商業適應性裝修也証明了它們在現代環境中的功能活力。舉兩個具體例子,可窺“繼續利用”與“功能活力”如何體現。
比如民國時汗衫大王任士剛的故居,被他們再造成了慈湖書院。塬初的書院由邑人楊簡創建于南宋理宗時期,楊簡號慈湖,世稱慈湖先生。其學術地位,按南宋學者王應麟(《叁字經》作者)的說法,叫做“東海之濱有大儒”。清初重修的慈湖書院,“奉文元公(簡謚)祀”,從祀弟子中包括《宋史》中有傳、繼朱熹之后理學正宗傳人真德秀等,亦可証楊慈湖的大儒地位。任士剛故居這樣一“繼續利用”,不僅慈城的傳統文脈得到了承繼,同時也為當代學者開展學術探討營造了濃郁的文化氛圍,其“功能活力”自不待言。尤可貴的是,他們打破地域限制,將新的慈湖書院交由廣東學者來主持,更顯見了一種文化胸襟。
再比如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馮岳彩繪臺門。彩繪歷經滄桑,已然不再,大院裡房子還多得很,看什么?他們利用成為“母親的藝術展”,分設“中國刺繡館”“中國結館”“中國女紅館”“紡織館”和“藍印花布館”等。無論哪個館,都旨在通過對相關工藝的一一圖解和歸納,讓現代人正視歷代母親技藝的豐富性和科學性。舉刺繡館為例,有一幅清朝中期4米多長的賀壽檐飾,繡的是唐代名將郭子儀與夫人七十大壽的故事。檐飾中,七子八婿,加上文官武將、童子宮女,人物有32位之多,臉部、眉目、胡須各以不同的針法繡出,而具體是什么,在原件上方有一個放大了的圖樣,環繞四壁,像我們校對文字一樣,點住所校之處,拉出一條線去,注明不同針法。這種展示,即如我等須眉亦極能喚起興趣。至于旁設的“DIY動手做”教室,游客可以自己動手、動腦,更加興味十足了。
篇幅所限,不能過多列舉。總之,倘若傳統村落、傳統建筑只是一副軀殼,沒有“繼續利用”與“功能活力”的體現,文化就凝固在了過去,肌理就難免中斷。那些風貌猶存的古城,面對游客的吐槽,不要忙著反吐,也不要覺得委屈,還是應該認真思索什么才是激活古城的持久動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