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是北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一月再次來杭任知州的。次年四月二十九日,他給哲宗皇帝的《乞開杭州西湖狀》被準奏,遂以工代賑的辦法,花了二十五萬民工,全面整治西湖。浚湖挖出的淤泥,筑成了一條橫亙西湖南北,設置六橋的長堤。工程完成不久,東坡又于元祐六年(1091)一月離任杭州而去,所以,他根本沒有時間來得及給六橋取名。這條長堤之名還是東坡的后任,元祐六年(1091)二月杭州新任知州林希榜曰“蘇公堤”。
誰給蘇堤六橋題名,就成了頗有興味的歷史之謎。至今最為“權威”的說法是清乾隆年間由士人翟灝等輯的《湖山便覽》卷三的記載:“蓋諸名乃南渡后好事者所擬,非蘇公自立,故宋、元詩詞集中,皆未經用及之者,但云第一、第二而已。”對此,他們還列舉二例佐證:宋代徐集孫《湖西納涼》詩“小艇撐過第一橋”;元代唐棣《竹枝詞》“門前場柳亂吹花,第一橋頭第一家”。
因此,為蘇提六橋擬名是南渡以后(即南宋時期)“好事者”的說法,細加分析確有其道理。若橋名取名出自名家之手,肯定一錘定音,決不會名稱擬定有個完善過程。
其一,盡管南宋后期與西湖相關的典籍中,六橋出現“映波”“鎖瀾”等名,但仍以“第一橋名映波”“第二橋名鎖瀾”……署名。這有力說明,蘇堤六橋在宋室南渡前,確沒有橋名,而以一、二、三等冠名。就是南宋咸淳四年(1268)潛說友纂編《咸淳臨安志》的《西湖圖》揭示,蘇公堤六橋的名稱,仍以數字排名為第一橋、第二橋、第三橋……
“好事者”擬出的橋名,民間一時三刻不一定習慣,故而在所擬的橋名前加“第x橋名xx”,以免搞錯。正如,近年來“杭州市地名辦”給錢塘江幾座大橋命名一樣,由于原先是按建造落成先后,以錢江二橋、三橋、四橋等冠名,大家習以為常。現在正式給橋命名,就不得不像當年蘇堤六橋那樣,在正式橋名前加上“錢江x橋為xx橋,如錢江四橋為復興大橋”。上海黃浦江上幾座大橋,建成后一步到位,給予命名“南浦大橋”“徐浦大橋”“盧浦大橋”等,在實際使用時,就很清楚它們在什么地方,若反之現在再改用“浦江一橋”“浦江二橋”等,倒令人一頭霧水。
其二,只要查閱南宋古籍《夢粱錄》和《武林舊事》的有關章節,不難看出蘇堤六橋的橋名有異。如第三橋和第六橋,在吳自牧的《夢粱錄》內稱三橋為“望仙”、六橋為“涵碧”,而在與吳自牧同時代稍后成書的《武林舊事》中,三橋稱“望山”、六橋稱“跨虹”。這絕不是隨意改動,或是記載失誤,而是“好事者”擬名的完善過程。
其中三橋尤為明顯。一開始“好事者”擬名三橋稱“望仙橋”,主要是考慮附近建有三賢堂,祀白居易、蘇東坡和林和靖三位詩人,三橋不失是瞻仰詩仙好去處,有“望仙”之感,橋名曰“望仙”恰到好處。然而一段時期后發現,其他五座橋都是以感受西湖風景命名,何況觀望南北雙峰的美景,非站在三橋上莫屬,再則橋下港名早有“望山”之稱,所以橋名逐漸以“望山”替代了“望仙”,這樣就與其他橋命名格調一致,顯得十分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