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文明在中國歷史上有它的獨特韻味。史學大師陳寅恪先生曾指出:“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品味中國傳統文化的精彩,無論是物質世界的光彩奪目,還是精神世界的審美意趣,宋文化總讓人感到意味深長。
凳子、椅子都是大家常見的家具,然而就是這些“垂足而坐”的家具,也蘊藏著豐富的演進歷史。唐與五代之前,因為禮儀的要求,人們往往盤腿坐或踞坐,家具比較低矮。南宋畫師臨摹五代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中,我們可以看到文人宰相韓熙載坐在高背椅上的情景,說明從宋代開始席地起居習俗逐漸被垂足高坐所取代。
的確,宋朝由于教育的門第限制完全被打破,新的思想觀念不斷涌現,百姓對品質生活的要求也愈加強烈,這就為宋代打破傳統的“席地而坐為禮制正統”的觀念提供了契機,也為高坐家具的暢通無阻、至上而下傳播提供了便利。
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宋摹本中的高背椅
在宋代家具體系中,高椅、髙凳、高架、高桌、臺案都已經出現,尤以椅類家具最讓人印象深刻。如今,仿古家具中最為流行的圈椅便是宋朝常見的“爆款”,圓婉的圈背連著扶手,從高到低一順而下,典雅、大方,難怪流行千年。官帽椅則以其造型酷似古代官員的官帽而得其名,高背的特點往往被大家用作主位。宋朝文獻中常見的“玫瑰椅”相當于我們今天所說的“扶手椅”,這種座椅外形纖細秀麗,一般扶手和靠背平齊或略低于靠背,小巧俊秀。在古代,“玫”是指玉石中最美的,“瑰”是指珠寶中最美的。得此美名的“玫瑰椅”常出現在文人雅集的場所中,北宋畫家李公麟的《西園雅集圖》和南宋宮廷畫家劉松年的《十八學士圖》中都出現過。
劉松年《十八學士圖》中的玫瑰椅
北宋時期還出現了著名的“太師椅”,據說是一位京兆尹專為當朝宰相設計的,后來這種太師椅還成為宋代婚俗中的重要家具。根據《東京夢華錄》的記載:“婿具公裳,花勝簇面,于中堂升一榻,上置椅子,謂之‘高坐’。”在臺北故宮所藏的“南薰殿歷代帝王畫像”中,我們可以看到宋代的帝王也都喜歡高坐于上。
隨著知識的普及,宋代家具的器型與搭配也更具文化內涵。這一時期,理學興盛,理學家們倡導將“理”作為自然萬物的根本法則。宋人的這一哲學理念也反映在家具的審美之上,款式趨于簡約,不事雕琢。宋代士大夫清雅、閑適的生活也賦予了宋式家具沉靜典雅、平淡含蓄的文化內涵和藝術格調。一幾一榻、一案一椅是宋代文人品茗、寫字、賞畫的理想場所,樸素雅致的“玫瑰椅”與文人雅集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李公麟《西園雅集圖》中的玫瑰椅
以宋徽宗為代表的藝術家皇帝,更是通過繪畫、書法、瓷器與家具巧妙搭配,形成空間藝術氛圍營造的高峰。宋徽宗畫作《聽琴圖》中,太湖石為凳,青松為屏,線條精致的一桌一幾,將撫琴的人和大自然巧妙地融合,給人無限遐思。因此,宋代家具也被后世學者認定為中式文人家具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