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食五谷雜糧”。五谷即粟、黍、麥、稻、菽五種糧食作物,自古便是中國人的主食來源。然而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五谷的地位是迥然不同的。
粟,又稱“稷”,即今人俗稱的小米,是中國人最早的主食之一。中華文明發源于黃河流域的中原地區,這里以溫帶季風氣候為主,春季干燥,夏季多雨。這種氣候和粟的生長習性可以說是絕配:粟在幼苗期需要的水分不多,不怕黃河流域的春旱;等到了生長期需要大量水分的時候,黃河流域正值多雨的夏季,正好能促使粟茁壯生長。粟因此成為了古人最早青睞的糧食作物。繁衍于黃河流域的先人們,吃著黃河水滋養的粟米,可謂身土不二。
從先秦到唐宋,粟米飯一直是中國人的第一主食。古人用“杵臼”將粟脫殼,得到可直接食用的小米。小米可蒸飯,也可煮粥。今人也常喝小米粥,這可是跨越了八千年的古老味道。民以食為天,粟作為主食,直接關系到國計民生。所以,古人將粟的地位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江山社稷中的“稷”,就是粟的另一個名字。
排在古代主食榜第二位的是黍,也就是今天的黃米。黍的畝產量僅及粟的一半,地位遠不如粟。但黍米蒸熟后黏黏的,口感非常不錯,因此經常被老百姓用來待客。黍米飯待客的習慣至少保持到唐朝,孟浩然在《過故人莊》就寫過“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的詩句——鐵鍋燉好雞,蒸好黃米飯,好朋友來了咱就干。記得王老師小時候去姑姑家時,表哥熱情地邀請我吃在東北很流行的黍米飯拌葷油。可我終究沒敢對這油膩膩的美食下口,至今不知其滋味如何。
小麥在《詩經》被提到的次數僅次于粟和黍,但是在中國出現較晚,四千年前才從西亞傳入,是地道的“進口貨”。最初人們并不會磨面粉,而是直接將麥粒蒸熟了吃,稱為“麥飯”,估計味道不會太好。直到漢朝開始推廣能將小麥磨成面粉的工具圓磨,人們才開始吃面條。
盡管面食很晚才普及,但它似乎更符合中國人的胃口。一經問世,就霸占了中國人的餐桌。到了唐宋時期,國人的主食已經從米飯演變為面食加各種米飯。唐朝人將面食統稱為餅:面條名為湯餅或索餅,燒餅名為胡餅,饅頭名為蒸餅。古代也有叫饅頭的面食,但一般都帶餡,更像包子。這一時期,餃子也從餛飩中脫離出來,成為獨立的面食。當時的西域也流行吃餃子,吐魯番地區就出土過唐朝的餃子。
水稻是今人最常吃的主食作物,尤其是在南方地區。南方人食用稻米的歷史很久了,比如初中歷史課本提到的河姆渡文化遺址地區,七千年前就種植并食用水稻了。但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我國的政治和經濟中心都在北方地區,稻米作為南方局部地區的地域性食物,始終沒有成為全國性的主食。直到宋朝,我國經濟重心南移,還從越南引進了高產耐旱的占城稻,稻米才逐漸占據了國人的餐桌,從而形成了“南稻北麥”的主食格局,一直延續至今。
五谷中還有個菽,泛指豆類。其中最常食用的是黃豆,主要是蒸熟了吃。但黃豆口感很差,容易消化不良,吃完還容易放屁。那為啥還要吃呢?為了度過饑荒。黃豆是古代最重要的救荒作物,不僅能種在山地上,還能一年兩收,產量也高于粟。所以,古人在食不果腹的饑荒年景就會用黃豆續命。在動蕩的戰國時代,黃豆甚至還成了主食。
因此,古人在先秦以前吃粟米和黍米,漢朝時期加入了小麥面食,宋朝時期又加入了稻米,在饑荒時吃黃豆續命,這就是中國古代長期的主食結構。
中國人以五谷為主食的飲食習慣延續了數千年,直到明清時期才發生了改變。新航路開辟后,原產自美洲的玉米、地瓜、土豆傳入我國,成為國人的主食備選。特別是在饑荒時期,這些高產作物一度成為平民的第一主食。民國時期,社會動蕩,窮人多以玉米、地瓜為主食。福建《霞浦縣志》就記載:“今民間食米十之二,食薯十之八。”新中國成立后,這種情況也未馬上改變,甚至更加嚴重。我的父親生長于東北的工業城市,從小以玉米面貼餅和玉米大碴粥為主食,吃大米、白面如同過節一般。汪曾祺的小說《黃油烙餅》,講述的就是這個饑餓年代的故事。直到改革開放后,生活富裕了,中國人的主食結構才又回到了“南稻北麥”的格局。所以說吃飽飯,還得感謝改革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