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方制象,各有所宜,寧古無時,寧樸無巧,寧儉無俗”,明朝文震亨在《長物志》中談到家具設計時如是說,這也體現了明式家具對于古樸大雅的追求。
非良木不擇,非良工不用,非美漆不涂,非佳境不設。凡床幾案凳,杌桌窗屏,皆精致華美牢固堅實,實為一代代中國匠人良心打造的,永不過時的東方美學!
沉淀千年的東方生活美學,沒有在時代的洪流中漸漸消退,卻以簡約空靈卻不失內涵的設計,站穩歷史的腳跟,時至今日,仍散發出永不落伍的魅力。
在人們居家生活中,家具無疑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家具不僅供人使用,帶給人種種方便和舒適,它還伴隨主人的起居行止,構成一種具有某種情調的生活方式。一個民族地區的建筑形制,會隨著公共文化的變遷而發生較大改變,但家具以人的身體舉止為尺度,因其不離日常生活,則更顯示出時人的情趣與審美。
晚明江南地區文風鼎盛,科舉功名數量為全國之最,但名落孫山仍然是大多數文人的命運,不少文人從政治失意轉向追求內心寧靜,一股覺醒的人性解放之風,給當時的文人生活注入了新的生機。
明學者王士性在《廣志繹》中記載:“浙西俗繁華,人性纖巧,雅文物,喜飾鞶帨,多巨室大豪,若家僮千百者,鮮衣怒馬,非市井小民之利。”在這種雅俗同流的文化背景下,明式家具作為一種載體,進入了文人的生活世界,他們借家具的榫卯木紋來寄托內心所思與人生情懷。
明式家具經過幾百年的沉淀傳承至今,仍經久不衰,但時過境遷,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和居所與古時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式家具在使用上的用途和方式也相應發生著變化,那么如何恰當有效地使用它們,讓它們更好地服務于我們的生活呢?出發點無非是讓它們不僅能夠陶冶我們的情操,也能美化我們的家園,相信這也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迫在眉睫的課題!
由于時代的進步,我們不可能再像古人那樣飲食起居了,同時也少了古人那么多的禮數,因此,只要是在不違背傳統禮制的前提下,改變觀念、讓明式家具古為今用,賦予明式家具新的生命力可能也是一種新的思路和不錯的選擇。
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珍賞》前言中有過這樣一段話“研究古代家具和人的關系,看它們在往日生活中如何被陳置使用,是一個重要而有趣味的課題,但在專著中探討、闡述較為適宜。
明式家具不追求流光溢彩,不尚奢靡,以樸素高雅為要。涵養所至,便可于極簡中見繁復;審美所至,便可于樸素中見精致。比例協調、虛實結合、陰陽相生,都是文人在明式家具中的藝術表達,而更高一層次的,便是明人對中國古典哲學的理解與參悟。
這里只準備談談今天使用古代家具的一點粗淺體會。由于它涉及現實生活,不僅家具收藏家和愛好者可能感興趣,就是仿明家具的使用者和制造者應當也是關心的。
從無數的明清繪畫可以看到明代的室內陳設樸素簡單,家具疏落有致。入清以后,才日見重疊擁擠,而家具本身也越來越繁瑣。今天使用明及清前期家具(明式家具),寧少勿多,一室之內,陳置三、五件,四壁生輝,最見神采。倘貪多超量,便全無是處!
明及清前期家具陳置在我國傳統的建筑中最為適宜,自不待言。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見到幾處非常現代化的歐美住宅,陳置著明式家具,竟也十分協調。不難設想,如將上述的情況倒轉過來,把近二三百年來,豪華的西洋家具擺在我國的古建筑中,必然會感到不倫不類,而為什么明式家具和現代生活卻能這樣合拍呢?
思考一下似乎也不難理解,正是由于西方現代生活所追求的簡練明快的格調在本質上和明式家具有相同之處的緣故。事實證明,明及清前期的家具造型藝術已經成為世界人民的共同財富。
家具陳置,前代多因室而異。廳堂上的器物講求對稱,固定而不免拘謹。書齋及居室則注重實用,靈活多變化。這樣,在布置上會出現對稱與不對稱、固定與靈活的對比。有對比勝過沒有對比,這可使相對的事物更加突出。而且出現對比,本身就意味著不是單一而是有變化。在現實生活中不能想象還會有三楹或五楹的廳堂,但這并不妨礙有意識地兼用對稱與不對稱、固定與靈活的兩種布置方法。”
依照王世襄先生的這段話,不難解讀出王老先生對于明式家具的情有獨鐘。對稱與不對稱、固定與靈活的對比陳置方式,使得居室更加靈活多樣,以體現主人的品味、偏好與個性化,這一點對于現代人來說尤為重要!
古人之意趣,今人已難得。透過明式家具,可一窺古人造型藝術的智慧精華,這蘊含著我們一脈相承又心之所向的生活美學。一案一幾,一桌一椅,明式家具所呈現的無言大美,展現了中國文人獨有的精神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