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要看一座城市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僅僅看地面上是遠遠不夠的。歷史上那些堂皇的宮殿、質樸的民居深藏在地面之下,偶爾會被人們意外發(fā)掘再度面世。歷史風雨過后,曾經繁華的古蜀城池雖已成為廢墟,但從十二橋遺址到金沙遺址上的建筑遺跡,我們還是可以解讀廢墟之下輝煌的歷史篇章。
小小茅草房凝結古蜀人智慧
從金沙遺址博物館內復原的木骨泥墻式建筑,你就能看到一個生動的古蜀人建筑場景。太陽的曙光剛照到古蜀大地,早起的男主人已經開始干活。他要修建的,是金沙古城中常見的木骨泥墻式建筑。
經過先輩們的實踐,修建房屋對他來說已不是什么難事,先打上地基,插上圓木、竹子作為骨架,外面抹上草,混上泥巴、牛糞。接下來,還需要生起火來,把它烘干。待到泥墻快要成型的時候,上面混上木頭條子,蓋上幾桿蘆葦茅草。
這種傳統(tǒng)的建筑設計是一代代流傳下來的。金沙遺址上的民居大多為20平方米的“經濟適用房”,規(guī)劃者甚至還分好了居民小區(qū),組成了金沙古城中星羅棋布的聚居區(qū)。
據(jù)考古發(fā)掘,十二橋遺址還發(fā)現(xiàn)一種干欄式建筑,就是一種格調優(yōu)雅、居住起來既防潮防濕又干凈舒適的古代民居。為何要建筑這種高架式的干欄房屋呢?考古學家們認為,這正是古人因地制宜智慧的表現(xiàn)。干欄一般上層住人,下層圈養(yǎng)家畜或放置器具,可防蛇、蟲、洪水、濕氣侵襲,是南方氣候潮濕地區(qū)的首選居住方式。
王城變遷-古蜀人寫就的史詩
如果認為古蜀城邦的建造能力只停留在“茅草木屋”的建造水平,就有些小瞧他們了。在距今4500年到3700年的時候,成都平原已不是蠻荒之地,而是城邦林立、人口眾多的富饒沃土了。自三星堆遺址發(fā)現(xiàn),青銅大立人像、縱目面具等“一醒驚天下”,金沙遺址出土了中國商周時期最多的金器與象牙,再到一座276萬平方米的寶墩古城在新津縣被發(fā)現(xiàn)。拼接它們,我們最終復原了一部古蜀史,散落在成都平原的古老遺址串聯(lián),讓史前的古蜀國城址的遷移逐漸清晰起來,也寫就了古蜀人的史詩。
距今4500年前,從營盤山遷徙到成都平原的古蜀人最初只會種小米。來到河流縱橫的寶墩之后,長江中游的水稻種植技術傳入成都平原,他們便開始種植水稻。水稻的種植讓寶墩古城人丁興旺起來,跟隨而來出現(xiàn)了城市人口膨脹,土地、房屋資源緊缺的問題,他們甚至建起環(huán)城的“一環(huán)路”、規(guī)劃新區(qū),寶墩古城也達到了276萬平方米。
伴隨著夏朝遺民的到來,成都平原波瀾再起。歷經戰(zhàn)爭磨難的古蜀人最終將都城定在了三星堆。廣漢鴨子河畔的3.5平方公里的古城,城內不少100平方米以上的房屋里,有著數(shù)目眾多的青銅器、金器等。恢宏的城垣與龐大的疆域是古國實力的見證,三星堆走向了鼎盛。2000年過去了,漫天的洪水再次造訪。這個部族地動山搖、房屋崩塌。既然神明已經不庇佑三星堆,古蜀人只好再次遷居。
與先民擇水而居的習俗相同,古蜀人將王城建在了成都平原的摸底河畔。色澤溫潤、造型別致的玉璋、玉戈、玉鉞……成為古蜀文明燦爛成就的直接見證。太陽神鳥、金面具、金冠帶等黃金鑄就的王城重器,也在中華歷史上留下一個獨一無二的金色王國。
建筑朝北偏西方向,懷念祖先的故土?
考古發(fā)掘和研究中,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引起了考古學家的注意,無論是3000年前的三星堆人,還是十二橋文化的古蜀人,他們的建筑諸如城墻、房屋、街道、祭祀坑和用于國家祭祀的羊子山土臺,都朝著北偏西的方向。即使在如今的成都,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明顯的古蜀方位系統(tǒng)的影響,成都的中軸線是斜行的,走向由東北向西南。
這個特殊的“方位系統(tǒng)”是怎樣產生的呢?今天,如果我們從成都平原出發(fā),沿著北偏西的方向一直走,經過郫都區(qū)、都江堰,到達岷江,順流而上,便能到達岷江上游,這里曾經是著名的營盤山文化根生的土壤,而營盤山文化,早已被證明是古蜀文明重要的源頭。北偏西的方向似乎跟一個遙遠的傳承有關,難道古蜀人一直在懷念祖先的故土?
歷史上,咸陽、洛陽、開封等古城都是正南北方向,偏偏古蜀人的方位概念跟中原地區(qū)不同。有學者認為,北偏西與成都平原的風向、水流有密切關系。整個成都平原為北偏東走向,與北偏西恰好垂直,古蜀人恰如其分地利用和調節(jié),才有了北偏西這個獨到的視角。
古蜀的富庶得益于水,沿河而建的城市布局也埋藏下洪水隱患,寶墩文化時期傳下來的筑城傳統(tǒng)就是修筑高大的城墻,既為防洪,也為防御??脊虐l(fā)現(xiàn)的十二橋遺址,泥土掩埋的房屋構建由西北向東南方向倒塌,被認定為一次大洪水遺跡。三星堆遺址的堆積層中,也發(fā)現(xiàn)厚20厘米—50厘米的淤泥,應當也是洪水遺跡。
傳說和考古,都證實了古蜀時期發(fā)生過大洪水,洪水也許摧毀了三星堆和金沙,卻沒有摧毀文明。相反,在洪水過后的腐殖質上,文明枝繁葉茂地生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