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實用到藝術的性質轉換,繼而再進一步使茶湯幻化圖案或字跡以自娛娛人,這種活動在宋代被稱為“分茶”或“湯戲”“茶百戲”。
從茶湯的點注手法來看,“分茶”與“斗茶”十分相似,兩者之間又相互影響;從目的來看,“分茶”與“斗茶”卻迥然不同。
宋陶谷《清異錄》中記載:“湯戲。饌茶而幻出物象于湯面者,茶匠通神之藝也。沙門福全生于金鄉,長于茶海,能注湯幻茶,成一句詩,并點四甌,共一絕句,泛乎湯表。小小物類,唾手辦耳。檀越日造門求觀湯戲,全自詠曰:‘生成盞里水丹青,巧畫工夫學不成。卻笑當時陸鴻漸,煎茶贏得好名聲。’”
這段文字記述了“湯戲”是“茶匠通神之藝”,說明平常點茶也是與此相同的方法。所謂“通神”是與“不通神”相對的,是一種高級的烹點藝術。
茶湯湯面的圖案很豐富也很抽象,而且存在時間很短,湯紋水脈不停地旋轉,如夏云般變幻,因而茶碗中可以出現種種物象。“玩茶”的人可以根據顯現出的物象吟一句詩,如果茶盞有四,能成一首絕句,技術再好一點,一字排開八大碗,弄出一首律詩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宋人玩“茶百戲”的不少,大多為詩人或僧人。楊萬里有一首《澹庵坐上觀顯上人分茶》詩,節選內容如下:
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蒸水老禪弄泉水,隆興元春新玉爪。二者相遭兔甌面,怪怪奇奇真善幻。紛如擘絮行太空,影落寒江能萬變。銀瓶首下仍尻高,注湯作字勢嫖姚。
很多人認為,“分茶”這種技藝已失傳不可復見。其實,根據《清異錄》等有關資料,人們再現這一“絕技”是完全有可能的,關鍵是面對“怪怪奇奇真善幻”的湯面,能否在有限時間里賦出一句甚至一首絕妙好詩來,并將這種抽象的藝術之美表達出來傳達于人。
福全和尚所說的“巧畫工夫學不成”,說的就是這種具有“詩情畫意”的難度。
陸游曾對他的兒子說,你如要學作詩,“功夫在詩外”。將此句用于“分茶”藝術的創作,也是恰如其分的。
有的時候,獨自一人為排遣胸中郁結,也并非定要煞費苦心地幻化出些詩文畫面來。正如陸放翁有詩曰:“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這便是他的“分茶”排憂之法。
宋代的點茶、斗茶、“茶百戲”技藝讓人們體驗了宋韻文化,領略了中華民族精致生活背后的文化精神,也大大提振了國人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