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年輕人熱衷于找“搭子”,吃飯有“飯搭子”、唱歌有“歌搭子”、打游戲有“游戲搭子”......其實,古人也有他們的“搭子”,那就是“香”。獨處沉思、品賞古玩、閑坐飲茶、藝文聚會時,都少不了“香”的陪伴。
香,是古人日常活動中的完美“伴侶”,它清心悅神、暢懷舒嘯、遣寂除煩的特性,為古人的生活增添了無限雅韻。
陸游在其《焚香賦》中說:“杜荊扉而簡出,方與香而為友,彼世俗其奚恤。潔我壺觴,散我簽帙,非獨洗京洛之風塵,亦以慰江漢之衰疾也。”對于陸游來說,香這位“好友”,可消解憂愁,緩解公事繁忙的壓力,給他的內心帶來撫慰和療愈。
息息跏趺證默存,瓶花交影篆香溫。
文人賞花注重觀色、聞香、品姿、賞韻,有時為了增添品賞的雅趣,花事活動中還會搭配焚香。花香與爐香流轉交融,能給人更為豐富的嗅覺感受。五代韓熙載就熱衷此道,他認為“對花焚香,有風味相和,其妙不可言。”
伴花焚香頗為講究,要根據花材的品性選擇相宜的香料,韓熙載有按花材配燃香料的“五宜說”,即:“木樨宜龍腦、酴醾宜沉水、蘭宜四絕、含笑宜麝,薝卜宜檀。”
韓熙載“五宜說”提到的龍腦、沉香、麝香、檀香都是沒有歧義的香料,唯有“四絕”古籍中記載不多,依字面意思推測,應為四種香料配制的合香,可惜配方未有書籍記載。
花與香的關系,若更親密一些,便是“花譜通香譜”,將花香引入香料之中。南唐宮廷中的“李主花浸沉香”,就是用沉香與各種香花制作:
沉香不拘多少剉碎,取有香花:若酴醾、木犀、橘花(或橘葉亦可)、福建茉莉花之類,帶露水滴花一碗,以磁盒盛之,紙封蓋,入甑蒸食頃取出,去花留汁浸沉香,日中曝干,如是者數次,以沉香透爛為度。
“花浸沉”屬于比較簡單的合香。先是采集新鮮的香花,裝在瓷盒里,入甑蒸出花液來浸泡沉香,然后將泡透的沉香放在陽光下曬干。反復浸、曬幾次后,沉香濡染花之柔芬。焚之,煙縷中透著絲絲花香之氣,久久不散“銅爐既消歇,花氣亦逡巡”。
萬事縈思獨坐中,爐香深處性靈空。
古人閑坐放空時,喜歡焚上一爐香。看著裊裊輕煙,悠然飄動,似云似霧,給人一種悠然的意境感受。
一爐清香,一個安靜的空間,就是掃除瑣事塵煩最好的方式。陸游有“俗事紛紛意不攄,兀如頭垢念爬梳。東窗且復焚香坐,閑看微云自卷舒。”的詩句,正是描寫了通過焚香靜坐的方式,讓自己心緒沉淀,從而于塵煩瑣事中解脫出來。
古人日常所用香品種類繁多,閑坐時,很多文人會選擇焚柏子香:“細燒柏子供清坐,明點松肪讀道書。”(陸游《幽居述事》);“柏子香消晝景遲,坐調元氣學希夷。”(孫蕡《幽居雜詠》),以此來營造一種清幽的氛圍。
柏子香屬于單方香,僅用柏實一味香料制作。周嘉胄《香乘》記載:“柏子實不計多少,帶青色未開破者,以沸湯焯過,酒浸密封七日,取出陰干,燒之。”此法,是將柏實當作香丸焚爇。還有一種做法,是將焯過的柏實切碎再用酒浸,適合用埋炭法直接焚燒。
柏子香古樸清雅,讓人有回歸自然的意境體驗:“小齋柏子時一焚,便若置我山谷里。”經過文人長期構建,柏子香已經不是單純的香料,而是成為清修生活的標志,代表了文人追求自然、清逸恬淡的生活態度和精神境界。
煮茗燒香了歲時,靜中光景笑中嬉。
烹茶和焚香,是文人雅士追求精神享受和內心寧靜的方式。在品茶享受溫潤口感之余,閑看爐煙輕裊,更別有一番韻味。
徐興公《茗譚》中說:“品茶最是清事,若無好香在爐,遂乏—段幽趣。”品茶需要好的心境,香,作為清心悅神之物,不僅能營造幽境的品茶環境,還能令人心境平和,更好的體悟茶趣。
品茗焚香不可甜膩濃烈,否則會影響飲茶的心境和氛圍,當選用氣味清潤的沉香。蘇世讓《次權洪牧》:“石鼎茶翻魚蟹眼,竹爐香爇鷓鴣斑。”詩中的“鷓鴣斑”就是一種沉香。這種沉香顏色褐黑,帶有白斑點,似鷓鴣胸前的細毛,故得名“鷓鴣斑”。
沉香香氣典雅沉穩,是讓人感到舒暢的香味,用以伴茶,可互為生色。關于煮茶爇沉香的雅趣,屠隆《考槃余事》中有很妙的論述,他說:“煮茗之余,即乘茶爐火便,取入香鼎,徐而爇之。當斯會心景界,儼居太清宮與上真游,不復知有人世矣。噫,快哉!”
煮茶時,借著爐火爇一炷沉香,隨著香氣的彌漫,空間變得清幽而靜雅。在如此情境氛圍中啜茗味談,是身體的享受與精神的超脫。屠隆將這種體驗比作“白日飛升”,讓他在塵世中體驗到超然絕塵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