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大雜院來,人們最熟悉是老舍筆下的大雜院,大家均可以從《龍須溝》、《駱駝祥子》等作品中體會到。其中,描寫最為詳細、逼真的則是《柳家大院》了。老舍筆下的大雜院記述的是上世紀20到30年代的故事,故而負面的東西較多,乃至許多年輕人會產(chǎn)生的厭惡感,覺得大雜院是很“低端”的。其實,老北京的大雜院有許多內(nèi)容值得我們了解。
大雜院首先是大,院內(nèi)的住房多,大的大雜院要有四五十間,小的也有一二十間。二是人多,每家每戶都有五六口人,一個院百十來號人不算新鮮。新中國成立前乃至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住戶中有手工業(yè)工人、做小買賣的、街頭賣藝的、拉洋車蹬三輪的、店鋪伙計等各種行業(yè)的人士。大雜院里略有文化的是小學(xué)教員或打卦算命的老秀才及在郵局門口代寫書信的人。人雖多但不雜,每個院里都會自然產(chǎn)生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來統(tǒng)領(lǐng)這個院。這種“領(lǐng)袖人物”以老年男性為主,他在院里說話算話,有一定的威信,雖然一分不掙,但十分認真負責。像院里有婚喪嫁娶之事,家家都會請他出面料理。

此外,與官府打交道,大家也選他出頭,因為他不會讓大家吃虧。院里的鄰里吵架、姑嫂不合、婆媳反目乃至小孩打架,都由他出來處理,誰是誰非,一目了然,無人懷疑和敢于頂撞他的權(quán)威。大雜院的這種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文革”之前。像昔日有些四合院里發(fā)生的相互殘殺、亂倫、扒灰的事,大雜院是不會發(fā)生的,因為院里的人為嚼谷奮斗,無心干這些事。
大雜院的房屋,沒有前出廊子后出廈的,房屋質(zhì)量難以讓人恭維。在幾十年前冬天透風,夏日漏雨是常態(tài)。因為許多房屋是用碎磚砌的,以“齊不齊,一把泥”為標準,剛蓋好的看著十分光鮮,一個雨季就會露餡,房頂以蘆葦、白灰、麻刀、青灰、碎瓦為主料,墻倒房蹋是很正常的事,因此住大雜院的老北京最怕雨季。
大雜院的硬件差,但軟件好,幾十年的鄰里關(guān)系,尤其是父一輩子一輩延續(xù)的交情,是戀舊的北京人最難以割舍的。北京地域文化,如京劇、評戲、曲藝及工藝美術(shù)制作等,差不多都產(chǎn)生在大雜院里。昔日天橋的幾茬“八大怪”沒有一個人住過四合院,都是在大雜院那些“東倒西歪屋”里產(chǎn)生的。當年唱戲唱紅了的人可在南城買個小四合院,而那些在天橋說相聲的、唱單弦大鼓和拉洋片的,幾乎一生都蝸居在大雜院里,條件雖艱苦但也沒影響他們才藝的發(fā)揮。
大雜院是藏龍臥虎的地方,有的人天天拉洋車養(yǎng)家糊口,或許他當過縣太爺;縫線的老太婆一天默默無語,說不定她是前清的格格;在街頭東張西望代賣報紙的,其實是“地下黨”特工。那些小孩子看著其貌不揚,或許會是個有出息的“天才”。與四合院不同,大雜院的孩子們沒有嬌生慣養(yǎng)或肥頭大耳的,個個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住大雜院的人不喜歡之乎者也的酸文假醋,在孩子取名上表現(xiàn)的就很突出,小男孩喜歡小名叫柱子、順子、華子、福子、德子、栓子、狗子、黑子及按出生順序排名,稱什么“老三”、“老五”等。在起名時他們不會找外人或看皇歷、批八字,幾乎都是順口而來,而且也與時俱進。新中國成立后,不少孩子都叫國慶、建國、衛(wèi)東等。
乃至唐山大地震后出生的還叫什么震生、震來的。小女孩則以花、蘭、珍、芝、英為主,為突出女性美,在名前還加秀字,很樸實。有趣的是在幾十年前,大雜院出生的孩子的大名都不喜歡用單字,正式名字都是雙字,因為在那個時代只有當奴仆的人,為了讓主人呼喚方便才起單字的名字,叫什么劉全、李順、王剛等。
大雜院是上個世紀的“廉租房”,住戶不會去考慮產(chǎn)權(quán)的事,房錢不多,沒有“首付”的事。與今天相比,在大雜院里住的不是太舒服,十分簡陋,沒有洗手間、廚房。但是有不少人會懷念住大雜院的日子,因為這里有他們永遠找不回的童年。
如今,北京的四合院、大雜院都不多了,有個別的四合院掛上了“文物保護”的牌子,而大雜院只有一拆了之。時代在前進,社會在進步,大雜院的消失預(yù)示著人們住房條件改善了,從這點考慮大雜院的消失不是很讓人遺憾。大雜院主要分布在老城根兒兩側(cè)及老宣武、崇文地區(qū),昔日被稱為皇城的地域及“東四、西單、鼓樓前”,是沒有大雜院的,至少在清末民初之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