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花,有一個很高貴又很女性化的名稱。在我國的傳統花卉中,它的地位雖不及梅花、蘭花、牡丹、芙蓉、芍藥、荷花等,也算得上是傳統名花之一。紫薇樹姿優美,花色艷麗,花期可長達數月,素有“百日紅”之美譽,南宋《全芳備祖》的作者陳景沂,甚至將紫薇花贊為“花之圣”。按常理來說,這種艷麗如霞的奇葩,應深受歷代文人墨客的青睞。但奇怪的是,古人雖留下許多歌詠紫薇的佳作,卻在“繪事”方面甚少留下墨跡。
有人認為,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紫薇繪畫作品之所以不多,大概是因為紫薇的花形太過復雜的緣故。紫薇每朵花有6瓣,瓣多皺褶,若以工筆為之,則易失之繁瑣,若用大寫意手法,則易失真,使人不知所畫為何物。這種說法雖有一定道理,但并非主要原因。除工筆和大寫意外,尚有兼工帶寫或小寫意等手法,要表現紫薇花的自然美,對于古代許多繪畫高手來說,并非難事。所以我們不能從紫薇花的外形上去查找原因,而應從其文化內涵上去一探究竟。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紫色很高貴,與“紫薇”諧音的“紫微”更高貴。“紫微”即古代天文學上“三垣”中的“紫微垣”,位于北天中央位置,又稱“中宮”。古人認為,“紫微垣”內是天帝居住的地方,故自漢代起,常用來比喻人世間的帝王居處。而早在東晉時期,人們就將紫薇花和天上的“紫微垣”聯系在一起。據東晉王嘉的《拾遺記》記載:“懷帝末,民間園圃皆生蒿棘。至元熙元年,太史令高堂忠奏熒惑犯紫微,若不早避,當無洛陽。及詔內外四方及京邑諸宮觀林衛之內,及民間園圃,皆植紫薇,以為厭勝。此蒿棘不除自絕也。”文中的“熒惑”即火星,“熒惑犯紫微”就是火星接近帝星,古人認為是兇兆。因“紫薇”與“紫微”諧音,所以東晉皇帝下詔,令包括京城宮宛在內的所有地方都要種植紫薇,以“厭而勝之”。這是古代的“厭勝術”之一,是對禁忌事物的克制辦法。由此可見,“紫薇”這個名稱,在晉代已有了。
到了唐代,“掌軍國之政令”的中書省,也曾一度易名為“紫微省”。據《新唐書·百官志》記載:“開元元年,改中書省曰紫微省,中書令曰紫微令。”中書省不僅改了名,在中書省的庭院內,還種植了紫薇樹。故曾任中書舍人的韓偓有詩曰:“職在內廷宮闕下,廳前皆種紫薇花。”白居易也曾任中書舍人,便自稱“紫微郎”。他曾寫過兩首《紫薇花》詩,其一曰:“絲綸閣下文書靜,鐘鼓樓中刻漏長。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微郎。”其二曰:“紫薇花對紫微翁,名目雖同貌不同。獨占芳菲當夏景,不將顏色托春風。潯陽官舍雙樹高,興善僧庭一大叢。何似蘇州安置處,花堂欄下月明中。”唐代中書省易名為“紫微省”的時間雖不長,但后來卻成為歷史掌故。唐代以后,詩人們紛紛為此賦詩,因此紫薇花也就有了“官樣花”的別名。文人畫家多淡泊名利、超凡脫俗、性情灑脫,對“官樣花”自然不那么感興趣。相比之下,他們更喜歡畫那些高潔之花、隱逸之花。即使畫紫薇花,也用于與其他花卉對比,或采用紫薇花的其他含義。
清代畫家石濤有一幅畫名為《荷花紫薇圖》,繪荷塘夏日風光。畫面中,一叢蒲草,幾枝新荷,俯仰偃側于清波之中,岸邊的紫薇,花枝橫出,盛放的紫薇花與荷花互相呼應。從畫面布局來看,顯然是以荷花為主,紫薇為映襯。其自題詩曰:“紫薇花放庭前樹,花放紫薇郎正來。卻羨繁紅今日好,始知草木愛仙才。”這首詩,雖引用了“紫微郎”的典故,卻意在“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不羨紫薇而愛“仙才”(指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