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畫《鬧花燈》中的童子手舉的鳳頭燈寓意五谷豐登、國泰民安

　　“湯圓”之名是因袁世凱而來嗎？

　　明劉若愚《明宮史》：“吃元宵，其制法用糯米細面……即江南所稱湯圓也”

　　元宵節(jié)要吃元宵。清徐珂《清稗類鈔·飲食類二》稱：“湯圓，一曰‘湯團’。北人謂之曰‘元宵’，以上元之夕必食之也。”本是節(jié)名的“元宵”又成了節(jié)食的稱呼，應(yīng)該是在明朝。明劉若愚《明宮史·正月》中即稱湯圓為“元宵”，還詳細介紹了做法：“吃元宵，其制法用糯米細面……即江南所稱‘湯圓’也。”而在唐宋筆記和史料中，則不見將湯圓稱為“元宵”。

　　元宵又稱為“湯圓”還有一種流行甚廣的說法，袁世凱當上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后，因為忌諱“元宵”諧音“袁消”，遂于民國二年（1913年）下令改稱“湯圓”。但從匯集了袁世凱在位期間簽署與文化相關(guān)文件的《中華民國史檔案·文化》（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筆者并未查到相關(guān)內(nèi)容。從上述的《明宮史》記載來看，袁世凱改稱“湯圓”一說也不可靠，“湯圓”之名早已是南北方地區(qū)的流行叫法。清乾隆四十四年河北《寧河縣志》“歲時民俗”稱：“元夕前后，城鎮(zhèn)懸燈三日，鄉(xiāng)材亦插燈想慶……食湯圓。”而且，如果袁世凱真的將“元宵”為“湯圓”了，“元宵節(jié)”之名似乎更應(yīng)該改，袁世凱在位的民國二年（1913年）至民國五年（1916年）這幾年間，編纂、出版的志書上也不應(yīng)出現(xiàn)“元宵”二字，但各種地方史志也無這樣的回避。如民國四年北京《順義縣志》稱，“是日（正月十五），制元宵果相饋。”這里的“元宵果”就是湯圓。

圖：清代天津楊柳青年畫《慶賞元宵》描繪的北方家庭過元宵節(jié)風俗.

　　不過，袁世凱與“元宵”確有難以扯斷的關(guān)系。據(jù)《中華竹枝詞·北京》，民國時署名“黍谷山樵”的《首都雜詠·元宵》竹枝詞稱：“才看沉底倏來漂，燈夕家家用力搖。賣去大呼一子兩，時當洪憲怕元宵。”袁世凱當皇帝改元“洪憲”，登基僅83天，便于1916年6月6日病死，真的“袁消”了。當年北京街頭很快傳出歌謠：“大總統(tǒng)，洪憲年，正月十五吃湯圓。湯圓元宵一個娘，洪憲皇帝命不長。”袁世凱是一個迷信的人，生前忌諱多多，“怕元宵”是可能的，袁家和身邊人忌說“元宵”以討好他也可能。或許正是因為“洪憲怕元宵”，反而把明清時在民間并不怎么流行的“元宵”叫法推廣開了。從民國開始，過去主要在北方使用的“元宵”和“元宵節(jié)”，變成了全國通行叫法，連習慣稱“湯圓”的南方人也叫開了“元宵”。

　　元宵節(jié)吃湯圓的風俗始于何時？

　　南宋周必大《元宵煮浮圓子》：“星燦烏云里，珠浮濁水中”

　　元宵的叫法有很多，如“元子”、“圓子”、“團子”、“元宵子”、“團圓”、“燈圓”、“上燈圓子”等都是指元宵。起初，圓子與團子還是有區(qū)別的，圓子無餡料，是實心的，沾著糖吃；而團子有甜餡料，吃時無需再沾糖。到清朝時，圓子與團子已沒有多大區(qū)別，圓子也包餡了。

圖：清代天津楊柳青年畫《慶賞元宵》描繪的北方家庭過元宵節(jié)風俗.

　　“湯圓”一名源于熟化方式，放進沸湯里煮熟后食用，故又稱“湯團”、“水團”；因煮熟以后便浮了起來，古人又稱為“浮圓子”；因是糯米粉做的，又稱“粉團”、“糯米圓”、“粘元寶”、“水磨丸”；因為餡料多為糖或甜味餡，又稱“糖團”、“糖元”、“糖元寶”。

　　如今市面可以見到的各種餡料湯圓如糖餡、豆沙餡、芝麻餡、肉餡、素餡等，古代都有。明韓奕《易牙遺意》“水團”中記載：“澄細糯米粉帶濕，以砂糖少許作餡，為彈子大，煮熟。”明宋詡《宋氏養(yǎng)生部》“水磨丸”中則稱：“餡用白砂糖，去皮胡桃、榛、松仁，或蜜糖豆沙，投沸湯中煮。”清袁枚《隨園食單》“蘿卜湯團”記載：“蘿卜刨絲，滾熟，去臭氣，微干，加蔥、醬拌之，放團中作餡。”

　　元宵節(jié)吃湯圓風俗是何時出現(xiàn)的應(yīng)該在宋朝。南宋周必大《元宵煮浮圓子》詩中已提到煮湯圓：“今夕知何夕，團圓事事同。湯官尋舊味，灶婢詫新功。星燦烏云里，珠浮濁水中。歲時編雜詠，附此說家風。”這里的“珠”就是浮圓子，即湯圓。而在宋朝以前，卻不見元宵節(jié)吃湯圓的記載。

　　那么，宋朝以前的元宵節(jié)古人吃什么唐朝元宵節(jié)流行的是一種叫“面璽（造字：”璽“下”玉“換成”蟲“）的食品。”面璽“是一種面食，有點像饅頭，北宋呂原明《歲時雜記》稱像”厚皮饅頭“。面X還是一種卜賭取樂用具，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記載：”都中每至正月十五日，造面璽，以官位貼子，卜官位高下，或賭筵宴，以為戲笑。“因為面璽在春季食用，又稱”春璽“；因為可以卜官位高低，又有”探官璽“的別稱。除了”面璽“，有的地方元宵節(jié)會食用”玉粱糕“。五代馮贄《云仙雜記》引《金門歲節(jié)記》”洛陽歲節(jié)“條，唐朝時東都洛陽人家，”正月十五日，造火蛾兒，食玉粱糕。“在元宵出現(xiàn)以后，有的地方有的人家也不一定全吃元宵。《歲時廣記》記載，北宋時還吃一種叫”鹽豉湯“的雜肉湯；明朱權(quán)《臞仙神隱書》稱，上元節(jié)祀神時吃類似粽子的”不落角“。

　　元宵都是煮熟而食的嗎？

　　北宋陳元靚《歲時廣記》：“京師上元節(jié)焦最盛，且久”

　　將元宵放在沸湯里煮熟這種現(xiàn)代流行吃法，也應(yīng)該是北宋人發(fā)明的一種吃法。陳元靚《歲時廣記》“賣節(jié)食”條引《歲時雜記》：“京（今開封）人以綠豆粉為科斗羹，煮糯為丸，糖為臛，謂之圓子鹽豉……皆上元節(jié)食也。”“煮糯為丸”就是煮元宵。

圖：美國皮博迪·艾塞克斯博物館藏中國風俗水彩畫磨糯米粉制作元宵的場景.

　　但在古代，“煮元宵”僅是吃法之一，起初并不是主流，早期元宵吃法很多，還有像煎包子、炸油條一樣的“炸元宵”等。清屈大均《廣東新語·食語》“茶素”條稱：“廣州之俗，歲終以烈火爆開糯谷，名曰炮谷，以為煎堆心餡。煎堆者，以糯粉為大小圓，入油煎之，以祀先及饋親友者也。”這種油炸元宵稱為“煎堆”，現(xiàn)在仍可以吃到。據(jù)清顧祿《清嘉祿》：“上元，市人簸米粉為丸，曰圓子。用粉下酵裹餡，制如餅式，油煎，曰油，為居民祀神享先節(jié)物。”這種油炸元宵廣州人又稱“油”，除了祭祀用，當然也食用。此外，長江流域的蘇州等地也有正月十五炸圓子風俗。

　　元宵炸著吃風俗何時出現(xiàn)《清嘉祿》引《皇明通紀》稱：“蓋始于永樂十年，元夕以糖圓、油餅為節(jié)食，歲以為常。”其實最晚至唐末五代已有炸元宵，北宋陶谷雜采隋唐至五代典故所撰隨筆集《清異錄》中提到的“油畫明珠”就是油炸的，元無名氏《饌史》釋稱，油畫明珠是“上元油”。本是蒸制的，有餡。清厲荃《事物異名錄》引《江表錄》稱：“宇文讓置毒糖，今之元宵子也。”從明宋詡《宋氏養(yǎng)生部》“油條所介紹的制作方法來看，確實如今天的元宵：“用碓細白糯米粉，湯溲之。鎖以糖蜜豆沙為小，油中煎熟。”湯圓和油的區(qū)別僅是熟化方式的不同而已。

圖：美國皮博迪·艾塞克斯博物館藏中國風俗水彩畫磨糯米粉制作元宵的場景

　　北宋時京城開封元宵節(jié)雖然出現(xiàn)了煮湯圓，但當年更流行的仍是吃油，俗稱“咬焦”。焦即油，大概是油炸后呈焦黃色而得名。北宋陳元靚《歲時廣記》“咬焦”條引《歲時雜記》稱：“京師上元節(jié)焦最盛，且久。”當時街頭有專門賣油的：“大者名栢頭焦。凡賣，必鳴鼓，謂之鼓。每以竹架子出青傘，綴裝梅紅鏤金小燈球兒，竹架前后設(shè)燈籠，敲鼓應(yīng)拍，團團轉(zhuǎn)走，謂之打旋。羅列街巷，處處有之。”這里描寫的鳴鼓賣焦與后世滿大街湯圓叫賣聲“賣湯圓，賣湯圓，小小的湯圓圓又圓”，有異曲同工之妙，充滿了節(jié)日氣息。

　　除了“炸元宵”，有的地方如湖北漢口還有“炒元宵”。但不論是“炸元宵”，還是“炒元宵”，最早都是從南方地區(qū)流行的，而北方基本上是“煮元宵”。所以，過去北方人見到南方的炸元宵或炒元宵，都覺得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