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郫縣古城及周邊處于成都平原腹心地帶,從上世紀末就開始了考古發掘。3月6日上午,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對外公布,在郫都區古城鎮指路村附近發現一處戰國秦漢聚落遺址。

這處距今2000多年的遺址中,不僅出土了古代“豪車”才配有的傘部配件“蓋弓帽”,還發現了四川地區年代最早記錄鄉一級基層聚落的考古實物材料。
指路村遺址考古現場負責人楊波稱,該遺址堪稱成都平原目前所見保存最好的戰國秦漢時期聚落遺址,對認識成都平原向漢文化變遷的過程有十分重要的價值。郫都區距離成都市區西北約22公里,位于成都平原中心,岷江支流青白江、走馬河、柏條河、徐堰河等河流縱貫全境。指路村遺址位于古城鎮的指路村,距離寶墩文化時期的郫縣古城北城墻約100米。從上世紀末開始,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等單位便開始了發掘工作。多年考古工作發現,在郫縣古城周圍有漢代遺存。在之前的基礎上,考古隊在指路村秦漢遺址進行了調查試掘,發現其可能是一個漢代基層聚落,即指“鄉”和“里”一級的單位。

郫縣古城的范圍大約是30萬平方米,而指路村遺址則是它的10倍,面積達到300萬平方米。楊波說,因為這里此前是一處農田,人類活動較少,翻耕比較淺,因此遺址保存的原貌較好。同時,這也是一處延續性強、規模較大的漢代基層聚落遺址,在四川地區比較罕見。2017年6月15日至10月8日,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系聯合在該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主要選擇了兩處堆積豐富、埋藏較淺、遺址較為核心的約700平方米區域開展工作。距離郫縣古城如此之近,古人為何沒有直接在其基礎上生產生活,反而放棄了它?楊波認為,這與當時的水患有很大關系。郫縣古城靠近岷江水系,此前的考古工作中,發現其在先秦時期有多次洪水淤積現象,寶墩時期后,郫縣古城遺址區域人類活動痕跡已經很少。
因此,此次考古發現的漢代遺址在當時也被舍棄。最早鄉級實物“X子鄉”陶片,佐證當地人或從封地而來?楊波介紹,出土的器物中,一塊雙耳罐殘片尤為重要。“這塊陶片上刻有‘X子鄉’的字樣,比較確切地表明了指路村遺址的性質應該是鄉一級的基層聚落。這在漢代考古中,是極為罕見的。”他說。此前,在四川涼山州也曾發現過碑上刻有縣鄉級文字,但其年代在東漢時期。而此次發現的“X子鄉”陶片,則是到目前為止,四川地區發現的西漢時期最早明確了鄉鎮一級單位的實物。而且帶有鄉名的陶文,極有可能是遺址在秦漢時期的名稱,因此,這件文物尤為可貴。楊波推測,“X子鄉”的名字由來可能與當時生活在此地的人物爵位相關。
“古人取名字時可不是隨便的,而是有所指向、有所代表的。”他說,在戰國到漢代時期流傳著一種說法,“子”是一種爵位,那當時這里生活的人們會不會是從某些封地而來?在對遺址的清理過程中,一條漢代道路吸引了考古專家們的注意。這條道路寬度4米左右,路面鋪設的卵石雖然被破壞嚴重,但仍保存著一定的排列規律。道路兩側開挖了兩條排水溝。“我們初步判斷這是漢代基層聚落的主干道。”楊波說。有趣的是,工作人員在這條路附近,發現了一個長約5厘米的蓋弓帽。蓋弓帽是什么?楊波解釋,這是古代牛車或馬車頂部,用于支撐傘架的車輛配件。它的發現意味著,這里曾經居住著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只有他們的“豪車”才配擁有蓋弓帽。

此外,不到1000平方米的地方,共發現了3口水井,都是陶質井圈。遺址出土的器物以陶器為主,有罐、甕、盆、缽、釜、豆、甑、釜形鼎等。通過出土器物初步推測,楊波認為,這處漢代基層聚落年代跨度主要在戰國晚期到東漢晚期,中間有過兩次興衰,從秦代到西漢初期以及東漢早期出土器物比較豐富。他認為,聚落變化可能與當時的移民情況有關。據《華陽國志》記載,“惠王27年,儀與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郫城周回七里,高六丈;臨邛周回六里,高五丈。”古籍里提到過郫城、邛城、成都城三座城市,楊波推測,筑城需要大量勞動力,而勞動力的來源除了當地招收,另一個就是從外地引入。
“有一種推測,這個聚落也有可能是當時用于安置這些外來人口的。”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楊波說,指路村遺址的出土器物反映了巴蜀文化、土著文化向中原統一的漢文化的轉型。楊波說,遺址中不僅存在大量例如釜形鼎等巴蜀文化器物,也有不少帶有中原文化色彩的器物,例如甕、盆、甑、罐等。從房屋遺址看,發現了不少瓦當,這也是漢文化的一個佐證,當時的巴蜀地區并沒有使用瓦當的習慣。而出土的甕棺也是秦漢時期較為常見的形式,這種用盆和甕搭配的方式具有典型的關中平原特征,在古蜀地區是不存在的。同時,這次發掘的房屋建筑方式差異明顯,反映了漢代人居住方式的轉變,也為四川地區漢代居址研究提供了新的材料。
楊波說,考古發掘的出土器物中,帶有外來文化色彩的器物占有很大比重,這說明此地確實是一個受到外來文化影響的重要地區,而這些器物的主要來源地為秦。公元前316年,秦滅巴蜀。統治者為了鞏固江山,采取了一系列移民措施。楊波介紹,這些移民措施中,一是當地屯兵,屯兵就意味著有一批人要駐扎;二是移民支邊,這又分為兩類,一種是犯罪后被遷移的,例如呂不韋和嫪毐造反后,全家被遷徙至巴蜀地區。另一種是漢代后鼓勵支邊形成的一股移民風潮,例如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到了漢武帝西南開發時,又有了一次大規模移民。這幾次大規模移民都為巴蜀地區帶來了不同的文化碰撞,這為研究巴蜀文化的發展、漢文化的興起和擴張,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