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一些藝術家,由于自身的人格魅力和作品獨具的美學魅力,其藝術思想和藝術作品正日益進入當代學人的視野,他們越走越遠的身影竟變得越來越清晰;他們在藝術領域非凡的創造,給我們留下了一批對21世紀中國藝術發展極具啟示意義的文化遺產。賴少其就是其中突出的代表之一。

20世紀30年代,他是魯迅旗下“新興木刻運動”的干將之一,被魯迅譽為“最具戰斗力的青年木刻家”,繼而攜筆從戎參加了新四軍,創作了一系列宣傳抗戰的木刻作品,以鮮明的時代特色和高度的現實主義,喚起中國人“匹夫有責”的抗戰氣氛。
賴少其的中國畫之途,啟蒙于黃賓虹,發端于版畫“新徽派”的創立,成名于“新黃山畫派”的藝術實踐,升華于“丙寅變法”,大成于80歲后。其中,以“丙寅變法”為支點又可分為兩大階段,之前可概括為“以形媚道”,其藝術特征為“質有而趣靈”;其后可概括為“澄懷味道”,其藝術特征為“游心于物之初”,代表著其繪畫藝術的審美理想。
新中國成立后,賴少其成為華東地區和上海文藝界主要領導人之一,又因反右斗爭“立場不穩”被免去職務并貶到安徽工作。他系統地研究了新安畫派的作品,對漸江、程邃、戴本孝等名家的作品進行了反復的臨寫。其中對程邃尤為鐘愛,對其“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恨晚生三百年,不能拜其為師也。”在逆境中,他成功地組織安徽藝術家完成了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大慶人民大會堂安徽廳的繪畫創作任務,以自己對傳統徽派版畫和新安畫派的深切理解,在傳統徽派版畫線刻精雕細鏤的基礎上,糅入新安畫派的語言元素,形成了以現實生活為依據,以傳統徽派版畫為根基,以新安畫派為內質,大尺寸、大規格、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全新面貌的“新徽派”版畫,在中國美術界引起了巨大震動,他也由此傳奇地成為中國版畫“新徽派”的主要創始人。

20世紀80年代,他以合天真與蒼茫、單純與豐富、傳統與現代為一體的藝術作品成為“新黃山畫派”的領袖,90年代,退休回歸故里廣州后的“丙寅變法”,是他的藝術由“師古人”經“師天地”到“師我心、寫我法”的升華階段,個人風格為之一變。
賴少其在作品《劍葉灑金花》自題中對變法作了明確的表述:“余于丙寅歸故里,住羊石齋中吸收中畫與西畫之長,實行變法,既不似中畫,也非西畫,姑稱為中國人所作之畫可也。”從“變法”后的作品來看,特點是增多了濕墨的運用,筆墨更趨簡練和主觀概括,畫風柔和明麗;題材上多了南國的花卉、游魚以及現代建筑,畫面形式多為斗方;更多地吸收了印象畫派用光、用色的經驗,開始運用水彩水粉等西畫顏料。總的傾向是更重個人的印象與情趣,藝術語言更為自由,更加靈活地“法為我用”。

1997年至2000年,在病榻上的賴少其,以超常的毅力和意志,在帕金森氏綜合征折磨下,創作的近百件遺作,則可謂是一種與神靈的對話。這批作品,語言神秘、寧靜,縈回著對塵世的拒斥、內心的觀照以及對宇宙主題的暢想和靜觀大地的沉思,空靈的線條與墨塊的韻致構成了他精神態勢的重要語義。他的畫面已沒有一個筆墨的終極規范,作品的形式已成為一種超形式的形式,表述著對生命、對藝術最內在的理解,使他的作品如同一個神奇的大鏈條,把畫面的各個環節絲絲扣牢,使抽象與具象、理性與非理性整體地連在一道,傳達了他心靈深處情感的跌宕起伏。最終,賴少其以“丙寅變法”的新面目以及生命最后幾年創作的近百幅極具生命張力的不朽杰作,昂然走進了20世紀中國最偉大藝術家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