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送給社會人”這是當下不少青年耳熟能詳的一句話,雖然說這話的人大部分都不理解“社會人”這個概念,但不妨礙他們在各大小短視頻平臺上,將陣陣掌聲送給他們。
雖然不了解什么是社會人,但是不妨礙廣大群眾跟風
但是,這種所謂的“社會人”,是不是真的值得大眾給予掌聲呢?
單位共同體里的社會人
過去我們常常聽到一句話“大單位小社會”,這指的是過大型國營企業,它們動輒幾萬乃至上十萬的職工,統一分配崗位和吃住,很容易就能模擬出一個“小社會”,這種情況有個專有名詞--單位共同體。
所謂共同體在城市中的表現就是“社區”,按照芝加哥學派的說法,所謂社區就是“占據在一塊被或多或少明確地限定了的地域上的人群匯集。但是一個社區還不止這些。一個社區不僅僅是人的匯集,也是組織制度的匯集。社區與其他社會群集的最終的、決定性的區別是組織制度,而不是人。
什么是社區?包括了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是社區
中國的情況則略有特殊,與歐美現代城市社會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不同,發端于20世紀50年代的單位共同體實際上是19世紀中葉以來中國文明危機與社會重建的產物。1948年東北率先解放后,在哈爾濱、吉林、長春、沈陽等城市革命政權建設的過程中,單位制開始呈現出雛形。而到”一五“期間,以超大型國有企業的建立為契機,”典型單位制“開始形成,并由工業企業向政府和事業單位施展,成為改革開放前中國社會體制基礎的制度架構和組織單元。
單位共同體的空間形態具有較強的封閉性,尤其是在”生產與生活高度合一“的超大型工業社區,在空間分布上具有占地面積大和高度集中等特點。以單位大院為載體,單位人及其家屬體驗到強烈的”單位辦社會“的氛圍。濃郁的單位氛圍使得這一空間具有明顯的封閉性,體制性的限制使得其員工無法走出單位的轄區,缺乏社會流動。
過去的大型單位很簡單做到滿足你的一切基礎需求
同時,單位的封閉性自然帶來“排他性”。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福利保障體制使得單位人充滿了一種優越情節,人們也不愿意輕易離開單位空間。此外,作為生活共同體和關系共同體,單位共同體也是建立在一系列真實的制度體系的基礎之上的。諸如:工資制度、福利制度、黨政雙重體制、獎懲制度、福利分房制度、廠辦大集體制度、子女接班制度等等。正是依靠上述制度體系,才能構建出單位共同體賴以存在的社會物理空間和關系空間。
建國后,國家將這種組織結構從工廠延伸到商店、學校、醫院、黨政機關等社會的各種組織和機構中,將其變成“單位”。單位幾乎壟斷了所有與成員有關的社會資源,單位人完全依附于國家,從而形成了一種集政治、經濟、社會各種功能于一身的高度合一的綜合性社會管理體制。
和“革命”一樣,“社會”一詞來自日式漢字
而然,雖然各個單位都盡力了,但是要完美地包括社會的一切職能還是不現實--因為成本太高了。
打比方一個有著十萬以上員工的鋼鐵廠,可以給它的職工集體宿舍,讓他們吃住一起,從而完美融入集體生活,也能給他們員工食堂,讓十萬人都吃上大鍋飯,給每個員工一套制服,讓他們看起來猶如工蟻一般,更是不在話下。
但是,人的欲求是無限的,比方說那個年代幾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有煙癮,無論是處于交際目的,還是滿足自身生理需求,每天都要那么一兩包煙。誠然以大國企的經濟能力專門造一個煙草廠并不是問題,不過那樣做就得專門從外部引進一套生產線,還要有專門的進貨渠道和零售網點。做完這些還不算結束,需要給那些煙草生產線上的工人一樣的宿舍、食堂、制服等等待遇。
同理,還有小到汽水、冰棒,大到彩電、收音機之類的工業產品,都是一個模擬真實的社區,卻靠生產單一產品的單位共同體“不可完成的任務”。
如前所述,這么做成本實在太高,沒有幾個國企領導會選擇這么做,所以除了必要的物資和生活條件外,大部分的需求還是由外界真正的“社會人”所滿足。特別是在改開之后,原有的計劃經濟體系下,各類生產生活用品調撥方式越來越僵化廢弛的情勢之下,真正的“社會人”越來越成為維持大社會和“小社會”正常運轉的必要存在。
在大型國企遍地的東北,人們除了煙外,還有酒類需求,企業不可能一一滿足
為什么單位人成為社會人之后會比較成功
解釋完這點之后,我們就會發現其實那些短視頻平臺上標榜“社會”的所謂的“社會人”不能算是真正的社會人,而他們之所以收到如此多的掌聲,和他們走出計劃經濟后的表現有很大的關系。
在那個強調集體,重視統一的年代,相同的家庭生活環境,差不多的經濟水準,類似的教育經歷讓那些大型單位員工的子女有著高度的抱團性和排他性。如果這種“共同體”從他們的原生環境出來進入社會,就變得非常團結而具有集體性,因為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完全不一樣的競爭機制讓他們極其不適應,迥異的生活環境讓他們感到害怕,相反的思維更是他們的自我防衛機制啟動。
“外人不可信,肥水不流外人田,共同體下長大的孩子會抱團”。上世紀末本世紀初大量展現大院子弟在改開初年生活境遇的影視劇,特別喜歡把更賦有社會契約精神的南方地區描繪成遵守弱肉強食法則的“城市森林”。
相信和東北地區,尤其是大型國企的子弟探討為什么南方經濟發達的時候,他們都會表示--因為奸詐。他們不相信契約精神,拒絕承認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在競爭上有著本質的不同,他們寧可相信南方全是詐騙犯和賣假貨的,也不愿意相信市場的自我調節能力和健康的商業環境。在這種心理下,還有什么是比原本一起長大的伙伴更可以被信賴呢?
于是,“單位人”在變成“社會人”后,會顯得極其抱團,而生產線的記憶,又讓他們做什么事情都顯得比原子化的其他市民(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人)來的更為高效和有組織度,從而獲取成功。這種成功又會反過來加深他們錯誤的印象,認為只有和“自家人”抱團才是在臆測出的“騙子遍地”的南方地區的生存法則,從而促使后來者抱團排他。
類似的情況在北方比較普遍,而東北是個“重災區”“掌聲送給社會人”這是當下不少青年耳熟能詳的一句話,雖然說這話的人大部分都不理解“社會人”這個概念,但不妨礙他們在各大小短視頻平臺上,將陣陣掌聲送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