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梅(1884年—1939年),字瞿安,號霜厓,江蘇長洲(今蘇州)人。現代戲曲理論家和教育家,詩詞曲作家。度曲譜曲皆極為精通,對近代戲曲史有很深入的研究。吳梅弟子很多,南京大學以研究戲曲聞名的諸位先生大抵都是吳梅門下后學。1922年秋至1927年春,在南京大學的前身國立東南大學(后改為中央大學,49年更名南京大學)任教五年。1928年秋至1932年春,1932年秋至1937年秋在中央大學任教8年半。培養了大量學有所成的戲曲研究家和教育家。吳梅在文學上有多方面成就,在戲曲創作、研究與教學方面成就尤為突出,被譽為“近代著、度、演、藏各色俱全之曲學大師”。
吳梅
人們每以李清照比沈祖棻,如朱光潛題《涉江詞稿》云:“易安而后見斯人,骨秀神清自不群。”汪東《涉江詞稿序》甚至稱其“當世得名之盛,蓋過於易安遠矣”。關于涉江詞的淵源,錢仲聯《近百年詞壇點將錄》指出:“子苾女詞人,出汪旭初門,能傳旭初詞學。”此可謂的評。子苾,沈祖棻字;旭初,汪東字。不過一位杰出的人才,往往善于轉益多師。我最近讀《吳梅日記》,經常碰到沈祖棻的名字,數一下有五十多次,可見兩人關系也非同一般。
吳梅對沈祖棻第一次造訪印象極佳。他在1932年10月12日(此從原文用陰歷,下同)的日記中寫道:“晚間王嘉懿率二女生至,一名沈祖棻,一名龍沅。沈極美,又是吳人,吾婦頗投契也。略談去。”沈祖棻的同學尉素秋在《詞林舊侶》一文中也談到過沈祖棻之美,過去中央大學中文系的女生組織了一個梅社,相約以詞牌為筆名寫詞,沈祖棻的筆名是點絳唇,該文談了命名的原因:“她是蘇州人,明眸皓齒,服飾入時。當時在校女同學很少使用口紅化妝,祖棻唇上胭脂,顯示她的特色。”
沈祖棻
當然,吳梅對沈祖棻的學業也很滿意,他在1934年5月5日的日記中寫道:“今歲畢業(生)中,以貞元、沈祖棻為女生之翹楚也。留午飯。”貞元姓翟,也是吳梅的得意門生。1934年,金陵大學文學院成立國學研究班,沈祖棻為國學研究班學員(即研究生),吳梅為導師之一,她的詞作也受到了吳梅的賞識,如吳梅在1934年9月13日的日記中寫道:“改金大生詞卷,苦無佳者,只女生沈祖棻、曾昭燏,男生高文、章荑蓀尚可。”
進國學研究班以后,沈祖棻與吳梅接觸的機會多了,拜訪吳梅也頻繁起來。當時吳梅從蘇州請來一位笛工包棣華,教同學們學唱戲曲,地點就在吳梅家。如吳梅1935年1月20日日記:“飯后包棣華來,為金大諸生按曲,到高文、尚笏、程會昌、陸恩涌、章荑孫、蕭溪煢、胡元度、沈祖棻、錢卓升九人。而劉光華、沈明濤、吳舜石皆至,同往金鈺興晚餐,又至首都觀電影,十一時歸。”1935年1月27日日記:“歸見冀野、祖棻,留午飯。飯后諸生來學曲,吳伯匋亦至。客既滿座,主亦倚歌。貝溫如、孫繼緒后至,曲終方去。”1935年3月19日日記:“晴。休浴日,陸續客至。吳伯匋、陸恩涌、蕭奚煢、沈祖棻、錢卓升六人,則約包笛工學曲也。”學習戲曲理論與學習戲曲實踐相結合,經過吳梅、陳中凡、錢南揚、吳新雷的提倡,這一傳統一直在南京大學中文系戲劇專業保持著。不過沈祖棻在戲曲方面似乎缺少天分,吳梅在1936年3月8日的日記中說:“晚沈生祖棻來,為按曲少時。渠喉音拗折,不能中度,魏良輔《曲律》第一條,即云勿枉費力,沈生是也。暇當緩言勸之。”后來沈祖棻在戲曲方面果然沒有做出成績。
沈祖棻拜訪吳梅最得意的事當為參加詩歌創作活動,如吳梅1934年10月12日日記:“六時許,偕吳伯匋、沈祖棻歸,留夜飯,又聯句成《懶畫眉》一曲。馀園聽歌,即囑四兒訂譜,余擫笛度之。吳、沈二子,以為得未曾有也。”1934年10月28日日記:“下午金大課畢,偕祖棻歸,留夜飯,飯畢聯句,得五律二首。”1934年11月7日日記:“午間沈生祖棻來,示我小石一詩,亦七絕,殊佳。飯后戲和之。”胡小石原詩云:“青鳥空傳云外音,神霄夜夜苦相尋。荒唐天問無人對,誰會靈均九死心?”沈祖棻和詩云:“古調空聆弦上音,十年春夢不勞尋。世間多少悲歡事,誰共西窗話素心?”此詩《涉江詩稿》未收,可見作者將其視為習作。再如1934年11月15日日記:“入夜,沈祖棻、游壽來,共吃冬至夜飯。鄉情節意,哀樂填胸,正擬聯句,而胡小石、潭萬先至,洗盞更酌,更與四兒、瑞華度曲,盡歡而散。”學生們的詩歌創作水平就這樣在不經意中得到了提高。
拜訪吳梅還有一項重要內容是看他的藏書。吳梅是現代著名藏書家,戲曲文獻乃其特藏,吳梅藏書最值得稱道的還是他用來無私地為學生服務。住在吳梅家讀書并取得突出成就的學生有任中敏、錢南揚、王玉章、王季思等。其余如盧前、唐圭璋、常任俠、蘇拯、沈祖棻,也都到他家里讀過書。如吳梅1934年8月25日日記:“沈祖棻至,欲看《邯鄲記》,因示之,未盡卷已午時矣,即去。”1936年6月3日日記:“沈祖棻來,長談,盤桓一日,余略示藏書而已。”
沈祖棻拜訪吳梅的理由很多,如節日登門問候,生病登門探望,寫作登門求教,畢業登門求字,還有遇事通風報信等等。如1935年11月24日日記:“早鈔《清忠譜》。下午擬至金大,而女生張惠貞、游壽、祖棻至,知金大今日游行,繼續中大愛國之舉,遂未往。晚至萬全,應研究生之召,為教部立案事,有所商酌也。”當然最令學生們難以忘懷的還是老師請學生吃飯,如吳梅1935年1月19日日記:“課罷,邀祖棻、元度、游壽、品玉、素秋諸女弟子,為曾生昭燏洗塵餞行。曾將游學英吉利,故邀請同學一陪也。”這五位女生就是梅社的創辦人,吳梅是她們的指導教師。
正因為交往頻繁,從而加深了師生間的感情,以至連談戀愛、找工作這樣的事情也請吳梅幫忙。如吳梅1936年11月9日日記:“是日女生沈祖棻來,切托謀事,余擬于寒假中,將戲校事讓之。”這個想法不久便付諸實施,如吳梅在1936年12月20日日記中寫道:“朱遂穎、顧巍成、俞弇山、沈祖棻陸續來。朱以《文史通義箋注》求序。顧為二樂學校事求函。俞持宋詞集聯見贈。沈則為余代戲校課,來家辭行也。因一一答之。留沈午飯。”后來另有就業機會,老師們又想到了沈祖棻,如吳梅1937年4月12日日記:“赴校課罷,與旭初略談,知湖州女中,聘國文教師,函托校中一薦。旭初意祖棻,囑一詢問,因返寓寫一函去。……歸則祖棻在寓,渠不欲就湖校,因轉薦徐品玉云。”吳梅偶而也去看沈祖棻,如吳梅1936年8月25日日記:“下午與家人至新都觀影戲,人滿被擯,因至沈祖棻家略坐,壁間懸余詩,為來齋消夏舊作。又晤程會昌,亦金大舊徒,子大先生之侄也。薄暮歸。”程會昌后更名程千帆,子大乃其叔祖父程頌萬的字,而這一次恰恰見證了程千帆與沈祖棻在談戀愛。
現如今教師的科研任務壓力重,整天都忙于應付考核與檢查,比較害怕學生登門拜訪,耽誤時間。以上列舉了吳梅與沈祖棻頻繁交往的往事,也許可以給到我們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