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2年,操江巡撫李日芃于安慶府創建“培原書院”。1733年,培原書院被確立為官辦省學,三年后正式定名為“敬敷書院”。作為清代安徽文化教育中心的敬敷書院,滋養了一代代安徽學子,賡續皖江文脈。姚鼐、劉大櫆等桐城派鴻儒曾先后擔任書院山長,敬敷書院一時聲名鵲起。1901年,敬敷書院與求是學堂合并,成為安徽省第一所大學——安徽大學堂,開安徽高等教育之先河。回望書院辦學育人的光輝歷程,學人德行兼修的治學理念和傾心教育的奉獻精神在今天仍然熠熠生輝。
敬敷五教,樹育人之念
“敬敷”二字出自《尚書·舜典》,蘊含恭敬布施教化之意。宋朝理學宗師朱熹曾開宗明義地指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取其為名實則體現了書院以文化人、以文育人的辦學宗旨和不懈追求。對教育者而言,卻蘊含對教師職業的敬畏和溫情。
據《金陵詩徵》記載,敬敷書院乃“人士薈萃之區”,一大批品行方正且學問博通的名流巨儒匯集于此,給學子樹立了嚴謹治學、傾心教育的榜樣。其中,成就最為突出的非桐城派大師姚鼐莫屬,他曾兩度出任書院山長,即便到了71歲的高齡仍身體力行,專注于教書育人。姚鼐編選教材《四書文選》,視其為寫作范本,“授敬敷書院諸生課讀”。在四庫館時他便提出“君子重修身而貴擇交”,強調修身養性的重要性,并逐步為代代生徒認可和傳承,從而形成了書院尊師重教、誨人不倦的文化氛圍和樂奉于教、教導有方的優良傳統。
太平軍占領安慶期間,因戰亂導致城內各種文化教育基礎設施毀于一旦,敬敷書院也未能幸免于難。后書院得以重建,又開始積極招徠士人,傳承書院文脈。書院講習規模逐漸擴容,除卻桐城派鴻儒碩師之外,歷任安徽各級官員如巡撫、藩司、知府等都會定期來書院授課;他們雖在不同時期掌教,但施教的理念卻一脈相承,即德育為先,文化育人。正如黎庶昌所作之評價:“每月按期課試,校閱文藝,其優等者捐廉以養之。于嘉惠寒士之中,寓識拔才俊之意。皖中人士莫不感奮。”優秀的師資力量為書院的不斷發展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活水和清流,而書院長期積累的辦學經驗和教學傳統對安徽教育文化發展的影響也極為深遠,可謂我國傳統教育實踐中的珍貴遺產。
以古為先,持包容之態
伴隨著清末西學東漸的浪潮,面對“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盡管仁人志士都將興學作為救亡圖存的關鍵,卻在如何興學的問題上分歧頗多。
此際,時任安徽布政使于蔭霖肩負起書院興學自強的重任。他始終認為面對西方文化的強力沖擊,中國傳統文化應主動出擊、做出應對。于是,一場呼喚“變通書院章程,以裨實用”的變革之風逐漸興起。鑒于新增算學、天文等實學來變通敬敷書院課藝,原有的教學場所自然需要進行相應擴建和改造,移建書院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首要舉措。將安慶府城北門外作為選址,在遠離喧囂、回歸山林的同時,也踐行著宋代書院“山林隱逸”的傳統。
希冀于中國傳統文化在中西“學戰”中立于不敗之地,敬敷書院的時任掌舵者于蔭霖等人高舉經世致用之旗,樹立了兼容并包的辦學理念。書院在1899年12月4日的考課中出現了“泰西議院,今日中國是否可行”的策論題目。改變并不止步于此,強調“以西學專才治事”與“以中學通才治民”并行的教學觀點更體現在學科體系上的中西并重。進入20世紀,書院的課程最終被確定為“以經史為先,端品勵行為本,講求算術測繪,為天文輿地及格致化學之階,然后輔之以各國語言文字”。這無疑在存古之風的基礎上,將西學“易以新名,飾以古義”,促使中國傳統文化重新煥發活力。敬敷書院納西學于經學之中,革除舊日書院“空疏之弊”,客觀上會通中西,傳承中國傳統學術。
因時而變,開發展之勢
適值新陳代謝的近代之際,書院的趨新改革進一步朝著教育現代化邁進。庚子事變之后,清政府一紙詔令,全面啟動新政,要求各地省城書院變更為大學堂。為升級改造為“安徽大學堂”,城外的敬敷書院在安徽巡撫王之春細密籌劃下,遷移至城內,與講求西學的求是學堂合并。于是,書院作為地方高等教育中心的權責日漸明晰,不久即更名為安徽高等學堂。
時移世易,雖然敬敷書院之名變更已久,但安徽高等學堂為近代中國的發展培養輸送了一大批愛國忠節之士和治學致用之才。不得不說,這和近代著名的桐城派大師嚴復密切相關。1906年,嚴復擔任學堂監督,大力革新學堂課程,重視英語、數學和實學教育資源的普及,從而推動整體辦學質量的提升。他的關注焦點和果斷舉措,既秉承桐城先賢重視人才、興學從教的傳統,又因時而變、與時俱進。繼清代著名省學之后,敬敷書院在近現代相繼發展為安徽大學堂、安徽高等學堂、省立安徽大學、國立安徽大學等,為安徽近現代高等教育的發展奠定了扎實基礎。
書院重視皖江地區人才培養的信心與決心,不僅植根于一脈相傳的文化育人理念,還源自會通中西的包容心態。2013年,敬敷書院被確定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如今,百子橋邊留存的古建筑,歷經數百年的風雨,仍屹立在安慶師范大學的校園內。推開那扇厚重的紅木門,筆直長廊上的精致宮燈向我們講述著書院曾伴隨瑯瑯書聲與淡淡墨香,成為名流學者講經論道之所、文人學士向往之地的光輝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