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我認為中國古村落的保護各個地方都應該有各式各樣的辦法。比如說西塘,西塘就要保持它的原建性。這種態度和思路有點像希臘和意大利,這種方法是說靠街的一層的外部是不動的,但是屋里按照現代建造的方法施工。烏鎮它用的是景觀的方式,讓居民都搬出去,然后那個村落完全開發旅游,請一些電影廠過來拍電影,做出布景來,雖然這個方式有些專家并不認同,但它也是一種方式。
還比如麗江的束河,它是新舊分開的,老村落不動,另外開一個新區,你要想住你可以住在新區里,然后你在老村里可以做買賣,可以運作老的村落,這個方式有點像巴黎。還有婺源,因為江西挨著安徽地區,它的建筑大部分都是馬頭墻的瓷磚灰瓦,這些建筑和藍天綠水搭配起來非常漂亮。但農民還要蓋新房子怎么辦?他們就按照這樣的風格設計出六七種房子樣式,農民可以選擇其中一種樣式建造,室內也可以裝空調,但外觀上旁人看不出來,這樣就能保持這個村莊原有的風格,但保持的同時還有改變。關鍵的一點是一方面我們要保護遺產,同時我們也要改變村落的生活,而且我們需要兢兢業業地按照這個標準和目的做下去,這樣我們的工作才有出路。

不合理的管理機制正使古村落加速消失
現在,在每個可能的場合,馮驥才都以盡可能多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發出呼聲。他說,傳統村落是農耕文明留下的最大遺產,現在已到了關乎傳統村落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中國的自然村,由于歷史悠久、文化板塊多樣、民族眾多、環境不同,導致村落形態各異。經過歷史的變遷,很多村落逐漸消失。而中華文明最遙遠綿長的根就在村落里,大量重要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都跟村落有密切關系。
村落是農耕文明最小的社區單位,人們在其中生產、生活;村落里同時有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特別是一千三百多項國家級“非遺”和七千多項省市縣級“非遺”,絕大多數都在村落里,少數民族的“非遺”更是全部都在村落中。
“從這個角度說,傳統村落本身就是最大的文化遺產,價值我認為不比長城小。因為我們中華民族最深的根在這里面,中華文化的燦爛性、多樣性和地域性體現在里面,文化的創造性也在村落里。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村落的原始性,以及其所附有的文化性逐漸被瓦解,這種變化現在看來勢不可擋。保留這些文化后遺產相當困難。而且村落本身無法歸類到物質或非物質文化遺產任何一方。在我國,物質文化遺產歸國家文物局管理,非物質文化遺產歸文化部非遺司管理,村鎮建設歸建設部村鎮司管,有些業務又歸農業部管。如此一來,傳統村落的保護哪頭都不靠,也沒有一個明確的部門專門負責。建設部和國家文物局雖然評定出160多個國家級‘歷史文化名村’,但評定標準是從建筑方面考慮的,且門檻很高,而很多擁有國家級‘非遺’的傳統村落又不見得能列入其中。結果,傳統村落就成了‘被遺忘的角落’,也造成了目前古村落保護困難的現狀”。

加大開發力度,也就預示著加大了破壞力度
馮驥才認為傳統村落的保護確實面臨很多問題,每個傳統村落歷史、環境、居民民族等各不相同,保存現狀、所處位置不同,所以有著巨大的多樣性,故而傳統村落的保護沒法有一個統一標準或規程,而是要針對每一個村落的具體情況來具體分析,再對癥下藥。但是這又是最讓他苦惱的一個問題,因為中國專門研究傳統村落的專家學者太少了。我國80%的“非遺”項目,沒有一個學者專家進行研究,只有一個或兩個傳承人。沒有專家的研究、監督,很多“非遺”也就很容易變成一種適應當前市場的商品,因為市場利潤而變質。
“我特別反對開發這個詞,這是一個非常粗暴的說法。保護與利用才是符合文化規律的做法。開發就需要賺錢,就被納入了經濟規律,加大開發力度,也就預示著加大了破壞力度,這是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現在,很多‘非遺’一旦進入了名錄,當地政府就放心了,也就不管了,更多地被政績化、產業化,其實這樣反倒加快了這些‘非遺’的消失速度。”馮驥才認為保護與利用才是對傳統村落和“非遺”的最好保護。(文/搜狐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