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是佛教中八部天龍和天神的統稱,據說,在佛居住說法的地方,總有他們護持。
榆社地處太行山偏僻閉塞之地,與外界溝通接觸的機會相對較少,但歷史上的榆社,卻“山山有寺,村村有佛。”直到解放初期,只有800多人口的榆社潭村尚存9座寺廟。
佛教在這里曾盛極一時。藏有佛祖真身舍利子的中國十九座舍利塔中的第十八座舍利塔,就建在榆社。
雖經歲月洗刷,抗日戰爭時期又被日軍飛機轟炸了七十多架次,榆社依然幸運地保存了規格較高的寺院4處,其中兩處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一處是金時的崇圣寺,一處是元代的福祥寺。
榆社有許多地名,包括村名都和佛教有著密切的關聯。比如大寺圪垯、梁寺頭、前寺溝、后寺溝、寺上、寺兒、寺家凹、廟嶺、廟溝、焦紅寺、榆林寺、金藏等等。
此外,榆社還有一座座無可計數的北魏、北齊及唐代的佛教石窟、石刻造像,如一枚枚散落的佛珠般,記錄著有關佛教文化的遙遠信息。

山西榆社的佛教寺院(資料圖)
兩個皇帝成就榆社佛教文化
榆社與佛教文化的淵源,始于兩個人——兩個皇帝。
一個是曾經在這里生活過的后趙皇帝石勒,一個是曾經經過這里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石勒本是羯族,信奉的是火祆教(又名祆教、拜火教)。但他在南征北戰、燒殺搶掠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西域高僧佛圖澄。
西晉永泰四年(公元310年),80歲高齡的龜茲國人佛圖澄抱著廣建寺院、弘揚佛法的宏愿,風塵仆仆,一路從西域來到中原。洛陽那時是西晉的都城,他就在那里歇下腳來,宣傳佛教。當他看到石勒的部下在征伐中大肆濫殺,便想以佛法感化石勒,制止其殺戮。于是,他通過石勒手下的大將郭黑略,想辦法接近石勒,取得了他的信任,讓其逐漸接受了佛教思想,并一度擔任石勒的“軍師”。
石勒稱帝后,還非常信任佛圖澄,尊稱他為“大和尚”,還把自己的孩子“舍”給他所在的寺院,讓他們每天吃住在寺廟,系統地接受佛教文化的教育。
在石勒的提倡下,佛法大行于天下,石勒也因此稱為中華佛教史上第一個禮佛的君王、第一個建正規佛寺的君王。石勒之后的后趙皇帝石虎也篤信佛教,說“我是胡人,當信胡神。”石虎也尊佛圖澄為“大和尚”。
有了石勒、石虎兩代帝王的信任和支持,佛圖澄的心愿也得以完成,短短幾十年內,“所經州郡,建立佛寺,共893所。”
對于皇帝的家鄉榆社,佛圖澄自然更加不遺余力地推廣佛教文化。榆社史志辦主任任林峰說,志書《上黨國記》中有記載,“趙建武元年(335年),澄(佛圖澄)奉虎(石虎)命,攜徒道安詣榆(今榆社縣城),適城空空也,唯衙門獨處。澄喜極,曰:‘吾之志逞也。’”于是,佛圖澄請來縣宰督辦修建寺廟,“集民夫三千,且將半城花插佛地,留半城為民居,凡五載畢,城內外立寺廟316所。僧尼二千,澄與徒傳教說法。”由此可見,佛圖澄耗費5年時間,在榆社縣城建立寺廟316所,榆社一半的土地上都有了寺廟。“正因為此,榆社當時被稱為‘小西天’。即使在今天,榆社的每座山上都能找到古寺廟的遺址。”任林峰說。至此,佛教,以絕對優勢,在榆社生根發芽。
而后到了北魏時,推崇佛教的孝文帝要遷都,把皇室貴族從平城(今山西大同)遷到洛陽。而古榆社,是平城到洛陽的交通要道之一,是遷都路上最為便利的一條道路。在北魏政治集團大遷徙的過程中,篤信佛教的王公貴族和大批佛教石刻藝術工匠們途經榆社,在此歇息、停留,留下了佛教的思想文化,也留下了精湛的佛教石刻、雕塑、建筑、繪畫等藝術技能。
榆社縣作協主席李旭清在其著作《滄桑榆社》中這樣表述:“榆社是我國早期佛教文化的博覽室,是我國早中期佛教石刻藝術的過渡帶。”不無道理。
榆社舍利塔天下第十八塔
雖然榆社有豐富的佛教文化遺存,但經過歷史上幾次滅佛運動、戰爭、“文革”、自然災害等,許多佛教建筑和石刻被毀壞得所剩無幾。李旭清告訴記者,“有些只剩下斷壁殘垣,比如金廂寺、安國寺、彌陀寺,有些極為珍貴的建筑甚至已蕩然無存,比如大同寺舍利塔。”他非常遺憾地說,“能夠保留下來的,估計不及原來的10%。”
最讓人痛心的,莫過于大同寺舍利塔的消亡。
相傳,在佛教發源地古印度阿育王時代,曾將佛祖釋迦牟尼的佛骨舍利子分成88400份,派使者分送到世界各地建塔供奉,弘揚佛法。世界各地也因此有了8萬多座佛舍利塔。據說,傳入我國境內的舍利子有19枚(又說21枚)。
佛教百科全書唐代《法苑珠林&敬塔篇》詳細記載了這19座舍利塔的所在地、建造時間。其中,榆社縣大同寺舍利塔赫然在列,名列第十八位。大同寺舍利塔也因此被稱為“天下第十八塔”。
李旭清自豪地說,“佛祖舍利是佛教頂級圣物,全中國一共19枚,山西占了5枚,而榆社竟然就是其中之一!”
遺憾的是,大同寺連同舍利塔已永遠消失。據一些專家推測,早在清代早期,舍利塔就已坍塌,但大同寺還在。到后來,大同寺不知因何也被毀,所幸清道光年間被重修,連舍利塔也一起被修復。光緒版《榆社縣志》對此有記載:“大同寺,在城外東南,元時改建。后寺全毀,僅保存石佛像。道光八年,邑令陳維屏督同紳董王席賓、李天乙等重建,中殿即舍利塔。”但到了光緒年間,大同寺的一部分又被洪水沖毀,剩余部分則在抗日戰爭時期毀于日軍飛機轟炸。李旭清接觸過一些老人,他們都有“大寺圪垯”(大同寺遺址)的記憶,都說曾經見過那座舍利塔。
2001年,榆社縣文物工作者在大同寺舊址上發掘出140多尊佛教石刻造像。從佛像題記上看,雕造年代跨越了北齊、北周、隋、唐等4個朝代。
而今,這里已被改建為縣公安局宿舍區,大同寺舍利塔也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但對于“佛舍利今何在”話題的關注,一直沒有停止過。文物專家分析認為,佛舍利應該還深藏于塔遺址下的地宮之中。
山西省及榆社縣文物、文化部門諸多專家都對此深表期待,他們說,如果有一天,榆社舍利塔的地宮重見天日,那么其中安奉的文物及其歷史文化價值,恐怕不亞于陜西法門寺。
佛教石刻造像敘述往日佛國盛況
榆社有位90多歲的郝福瑞老人,曾憑記憶手繪了一幅1937年前榆社縣城圖。根據這幅圖上的標注,我們依稀可以瞥見舊日榆社佛文化繁盛的景象。而今,很多寺廟雖已不見蹤跡,連遺址都難尋覓,所幸當年還保留下些許石刻造像,如今可去榆社博物館細細賞析。
早期的榆社佛教石刻,多為“鑿山石壁,開窯造像”,其風格粗獷、威嚴、雄健,神態冷漠、不茍言笑。但北魏及北齊時期的石刻造像則多了些“人”的平和。到隋唐時,榆社石刻造像的審美風格更趨本土化,由神情冰冷轉向慈祥和藹。這樣的佛教石刻造像,或坐或立于田野之中,讓辛苦了一天的百姓抬頭可見,似乎在心頭飄過一縷清風,真可謂榆社人的一大幸事。
但不幸的是,有些珍貴的石刻造像卻流散在外。
“南村站佛高4.6米,頭發呈波紋狀,面部豐滿圓潤,眉如彎月,目光慈祥,眼睛半睜半合,俯視著腳下的蕓蕓眾生。嘴邊微露笑意,顯示出內心的平和與安寧……”介紹資料這樣說。
就是這尊佛像,榆社縣文物局局長、博物館館長王太明有一年去臺灣參觀訪問,遇到一個老兵,自稱老家是榆社云竹鎮南村人。看到老家來人了,他激動地說,“記得我小時候常見村外站著一尊大佛,可前段時間,我在臺灣故宮博物院看到了它。奇怪啊,它明明是站在我們村口的,我那時天天都見,怎么跑到臺灣了?”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并保存、保管好石刻文物,文物管理部門已將石刻造像一個個從山風野嶺中拔起,移到博物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