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有多久,村路就有多久。那一條條村路,就像一條條村莊的脈絡、村莊的神經,跳動著農夫喜怒哀樂的脈搏,敏感著百姓悲歡離合的氣息。千百年來,它與村莊共命運,它與農民同呼吸。貧窮著村莊的貧窮,夢想著農民的夢想。
路與路都是相通的,就像門與門不相關一樣。山中的每一條山路,都與村莊的每一條巷道相連,而村莊的每一條巷道,又都與莊前通往外界的大路相連。這條大路,曾經像一縷破爛的布條,在時光的風雨中飄搖。多少年來,它不知迎接過多少來到村莊的新娘,又送走過多少去往天堂的靈魂,然而,村路的容顏未改,村路的命運依舊,晴天還是“揚灰路”,雨天仍是“水泥路”。
轉機始于扶貧,源于政策。打工之路、產業之路,脫貧之路、致富之路,一條條無形的路,改變著村人的命運,也改變著村路的容顏。如今村莊的所有道路都已硬化,早已褪去了憔悴困窘的容顏,穿帶工整,寬暢潔凈,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層層梯田,如層層疊放在山中整齊的書本,詮釋著愚公精神的崇高和精衛填海的可貴;像一首首蕩氣回腸的山歌,抒情著滄海桑田的變遷和春花秋月的故事。
梯田,是上天奉獻給農民的禮物,是農民書寫給大地的風流。
一望無際的梯田,從溝底漫延至山頭,從東山延伸到西山,層層疊疊,橫無際涯,像時光的枕頭,像歲月的年輪,深沉而內斂,有點高深莫測,有點曲高和寡。山風吹過梯田,舒展了每一根曾經疲憊的神經,草香漫過梯田,喚醒了每一絲猶存的渴望。春天走過是生機,夏天來到是蓬勃,秋天放歌收獲,冬天收藏故事。
荷鋤的農夫播種著明天的幻想,寬口的鋤頭逢合著土地的憂傷。興修梯田的日子,土地整理著紛亂的心事;春華秋實的季節,梯田兌現了莊嚴的承諾。曾經的冷漠與憂傷漸行漸遠,曾經的貧瘠與荒涼每況愈下,曾經跑水跑土跑肥的“三跑田”變成了保水保土保肥的“三保田”,曾經叫荒山荒坡荒灘的“三荒地”變成了如今的金山銀山花果山。
一片片綿綿延延的梯田,宛如一張張五彩斑斕的五線譜,在千溝萬壑之中,勻稱地舒展在蒼茫的天地間,而辛勤勞作的農民則如點點音符躍動其上,把一種強烈的音樂感染,彌漫在天地之間。
鄉村戲臺,曾經是為酬神祭祀而建,因而總與寺廟相鄰。如今又賦予了新的內容,成為群眾文化娛樂的場所,已然成為一道山村別致的風景。
村中唱戲的日子,大抵是逢年過節或方神誕辰的日子。村中攛掇唱戲的人,往往是寺廟里的神頭香佬,或村人中德高望重的人,樂善好施的人。優雅傳情的二胡和鏗鏘激越鑼鼓,拉開了大戲的序幕,燈光下涂抹著油彩的戲子
臺上的戲子或慷慨激越、或淺吟低唱,而臺口看戲的卻多半是老人與小孩。秦腔的黃金時代已然走過了它的輝煌與鼎盛,許多年輕的心已被俗塵所累,再也不會去趕赴那樣一場陳舊的戲劇。
然而,戲臺上輕歌曼舞所寄寓的優雅與從容,戲臺下興高采烈所展露的愉悅與暢快,戲場里恍恍惚惚所帶來的古典意境與氛圍,又是現代娛樂方式無論如何也營造不了的。因而,村戲永遠是鄉村最熱鬧的場景、最盛大的村事。它曾經舒緩過山村古老而疲憊的身軀,如今依然慰藉著眾生躁動而悵惘的心靈。
鄉村廣場,像一枚新農村的徽章,佩戴在古老鄉村的胸前;像一方新時代的印記,標注在黃土高坡的肩頭。它在綿綿群山中,鋪展著一種別樣的風景,盛開著一場鮮妍的夢想。
曾幾何時,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土里刨食,沙里淘金,日為衣食所累,夜被生計所困,溫飽禁錮著靈魂,土地束縛著身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視娛樂為不務正業,把休閑叫不過日子。要的是碾麥的麥場,而不是休閑的廣場;追尋的是果腹的食物,而不是悠閑的心情;注重的是物質的滿足,而不是精神的豐滿。
鄉村廣場,不是農村的必需品,也不是農民的奢侈品,然而,它卻升華了農民靈魂,美化了鄉村的生活,豐富了農民文化生活的內涵,拓寬了百姓休閑娛樂的外延。
鄉村廣場,是一剪閑逸的時光,是一段放松的心情,是一種生活的姿態,是一痕嶄新的年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