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為什么要去鄉村?找根!根在土里,要挖根需要的不是口袋而是腦袋,帶著腦袋的意思就是:不要把混凝土當成泥土。老人說“窮不丟書,富不丟豬”,我們的書沒有丟,甚至比任何朝代都多,卻總是迷失于生活。我們的豬也沒有丟,但現在的豬再也不是“家”字下面的“豕”,豬再也不是家的構成部分。
一、到底是開發,還是破壞?
為了搞鄉村旅游,某村村干部嫌道路太窄,汽車開不進村,結果把村口一棵幾百年的皂角樹給砍了,伴隨這棵皂角樹的一座明朝的石橋也給拆了。據說要把橋放在村里當一個景點,到底會不會復建不得而知,至少筆者看到由于拆除已造成石欄桿大面積損壞。
為了搞鄉村旅游,某村動員將村民全部遷出,另置房屋安置。本以為他們要保留老宅進行改造,誰知最后竟把這些老宅也給推翻了,重新建了一片不知道屬于南方還是北方的建筑,而拆除的木雕、石雕、磚雕、瓦片、木材被改造成各種各樣的展示物,堆放在新建的房屋院子里。
當鄉村旅游被當成一個產業提上日程后,資本緊隨而來,開始大舉牟利。于是,自然環境、傳統建筑、民俗民風、農事傳承遭到重創。
二、到底是圈地,還是發展鄉村旅游?
某房產商大舉拿下三千畝的山地加農田,高調宣稱要搞休閑農業項目。先拉圍墻,把自己的地盤牢牢的圈起來,附帶讓圍墻周邊的農田部分遭殃。這不是高潮,高潮是圍墻拉好后,一荒三年再不理會。更高潮的是,三年后,里面像長蘑菇一樣長出很多獨棟別墅,人家稱是康養項目。筆者很納悶,他是怎么把土地變成建設用地的?
打著鄉村旅游、休閑農業的大旗,各路資本紛紛下鄉拿地,然后開始向政府伸手,把本該扶持三農發展的各項資金設法套走。更有甚者,不做任何建設,只是一味套補助。
很多主題公園、游樂場也開始巧借東風,大規模進軍城郊的農村,成片成片的毀林、毀地、毀村。招商拿地的時候,承諾發展農業、拉動農村升級轉型,最后卻是目的性非常強的娛樂項目。
至于像河北出現的上千畝已流轉土地“毀約棄耕”,不但浪費了土地資源,而且拖欠農民土地租賃款給農民造成傷害,這種傷害是多重的持久的。
相比以上情況,那些種了一片樹卻再也沒有動靜的,或者的確有鄉村旅游項目卻造成嚴重浪費和重度污染的,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三、鄉村旅游規劃,誰來監管?
一個坊間故事,某地旅游局請了一位名頭大的嚇人的規劃專家來論證一個鄉村旅游項目的可行性,該專家居然問當地領導:你是想讓這個規劃通過,還是不想?言外之意,想通過我就可勁說好,想不通過我就把它批的狗屁不是。
某些規劃大師,頂著嚇人的各類獲獎證書,張嘴法國莊園,閉嘴英國農莊,跑到某地轉一圈,前后兩天,鞋上連點土都沒有沾上,就在一個月后提交了一份印刷精美、封面封底占去五分之一厚度、足有三斤重的規劃方案。如果你提出質疑,這些規劃師就滿臉不屑,你們懂啥?
翻翻某些大師的規劃,拋開不時出現的英文名詞不說,拋開滿篇的產業化、模式化、標準化不說,拋開一千畝的土地能不能容納需要一萬畝土地支撐的項目不說,拋開熱帶作物制成的伴手禮怎么出現在東北不說,拋開那些洋建筑不說,拋開那些不倫不類的設計不說,筆者就想問問某一位大師:你的規劃方案里面,怎么有一處把項目所在縣的名字寫錯成其它縣了呢?到底是失誤,還是修改的其它縣規劃方案?
四、鄉村旅游是打造景區、公園、娛樂場嗎?
參觀過很多鄉村旅游項目,忍不住想質疑:這不就是把公園搬到鄉間嗎?或者說僅是位于鄉間的一個游樂場?
筆者在某地居然還看到過一例造山的,生生的在莊園里要造一座土山,問他們要干嘛,回答要搞滑草項目。
還有一個地方,為了配合燒烤,建了一個浪漫的“曲水流觴”,模仿古人林間石泉漂流飲酒。人家介紹說邊吃羊肉串,邊在溪溝里取過漂流而來的啤酒一飲而盡,豈不快意?
為了所謂的特色,很多鄉村旅游項目可謂出盡奇招、妙招、玄招!在筆者看來,要么一味求怪、求奇,要么一味求大、求全。不是不可以出奇,問題是,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背離初衷?
五、外來和尚真的會好好念經嗎?
眼下,鄉村旅游開發,熱火朝天!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都非常重視,很多地方出臺了很多扶持政策和實施細則,吸引各路資本進來投資。
事實上,當前鄉村旅游的經營主體大部分是外來資本滲入,這些下鄉資本有著敏銳的市場嗅覺,能迅速捕捉到市場的脈動,而這種基于長期對市場的潛心研究得出的判斷,應該說是正確的。
問題是,資本到來后,要么形成大規模的隱性地方債務,要么為了盡快回籠資金不計后果的盲目發展,把鄉村旅游項目變成了一個吸金利器。
由于盲目發展,一窩蜂搞開發,再加上政府層面缺乏統一規劃和引導,或者說怕得罪外來資本,導致經營者層面一味追求短、平、快,要么忽視合理規劃、缺乏差異化主題、造成同質化嚴重,從而為了爭客源帶來惡性競爭;要么涸澤而漁、焚林而獵,造成嚴重破壞和污染。
無論是外來資本還是本土資本,都應放低身段、尊重鄉村、尊重沾染泥土氣息的藝術與生活智慧,以協助者的身份參與傳統村落的保護、鄉土文化的重建,而不是帶著骨子里的高人一等,到村里施助或者越俎代庖,否則,美麗鄉村建設,美麗鄉村旅游,只會作為城市的延伸而存在,而再也不是我們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