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之大事在于農,農是中華文明的立根之基。中國幾千年的鄉土生活、農業生產,孕育了悠久而厚重的古代農耕文明;農耕文明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底色,積淀了寶貴的農學思想,傳承了中華上下五千年厚重的文化底蘊,作為中華文明的重要載體,在世界農業文化史都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農耕文化的千年傳承
我國作為古老的農業大國,自古以來的社會經濟都與農耕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中華文明是在農耕文化的根基上產生和發展而來的。
關于農業的起源,在中國歷史上有著種種傳說,有的說農業起源于神農氏,也有的認為是烈山氏或炎帝之子發明了農業,以及周人先祖開創了農業;其中司馬遷曾在《史記.五帝本紀》中黃帝篇寫到“時播百谷草木,淳化鳥獸蟲蛾”,認為農業起源于黃帝。
不過在當代考古學家的研究中表明,農業起源于新石器時代,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以游牧為主的經濟類型,一種是以農業為主的經濟類型。農耕文化的技術的發展受環境區域的影響極為明顯。社會生產關系因素,氣候、水源、土地、土壤、植被以及人口等環境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農耕技術的發展。
農業的起源必定伴隨著栽培植物的誕生。因而,居住在黃河中、下游地區的中原人民,發明了粟、黍等旱地農作物;而居住在長江中、下游地區的南方人民,則發明了水稻農業。經過不斷的發展和演變,逐漸在我國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三大農耕文化,即以華中華南地區為主的水稻農業;以華北、東北、西北東部地區為主的旱地粟作物農業;而在蒙古草原和青藏高原一帶地區則形成了以狩獵、畜牧兼營的農業特色。
夏商周時期,中國進入了青銅時代,青銅文化的出現,直接推動我國原始農耕文化步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青銅、制陶技術的相繼誕生,極大地提高了人民的物質生活需求,也更為廣泛的遺存了中國原始的農耕文化。其中,興隆溝聚落遺址中就發現了三期文化遺存,分別為興隆洼文化中期、紅山文化晚期,以及夏家店下層文化。出土的遺址中炭化的粟粒、黍粒等中國北方最早的旱作谷物,以及南方地區原始栽培的稻作谷物,數不勝數。
但是隨著農業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人們在社會利益的驅動下,除了商業手段,武力掠奪成為了財富積累和占有的主要手段。規模巨大的戰爭綿延不斷,也在客觀上促進了各地文化、經濟、農業等方面的互通,農業文化的發展也產生了新的布局和改組。
農業的發展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春秋戰國時期,農具從木頭、石頭發展為了鐵器、金屬制品,原始的刀耕火種變成了鐵犁牛耕。戰爭的推動下,各種農耕器具不斷誕生,農業得到了有效的發展。隨著水利設施的出現,農業產量大幅提升。
到了秦漢時期,農耕經濟作為當時社會的主要生產力,農業的發展也更為專業,官府的有效組織,有紀律的管理開發,是中國古代的農耕經濟進入了繁榮時期。“沃野千里,谷稼殷積,牛馬街尾,群羊塞道”的興盛景象,為今后中國2000多年的農業經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農耕文化、游牧文化之間的對立與融合
中國是世界史上最大的農業國家,農耕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既是國人立身之基業,也是統治者治國之根本。在中國的農業發展史上,游牧文化和農耕文化之間有著特殊而深遠的聯系。
游牧部落出現于原始農業發展較晚的階段,逐漸形成了游牧民族。主要分為東胡、匈奴、突厥三大系統,位于中國北部的內蒙古自治區,中國古代北方民族在此活動較多。游牧民族作為一個極具創造性的民族,世代“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在中國歷史上同樣有著重要的文化地位。
游牧文化和農耕文化所形成的的兩種經濟類型的民族,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農耕文化在中國古代農業中占據著核心和主導地位,因此,農耕文化對游牧文化所產生的的影響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在中國悠久的農業發展史中,游牧文化同樣對農耕文化起到了不容忽視的影響力。
在社會經濟的不斷推動下,農耕文化和游牧文化之間,形成了在經濟上彼此依賴的關系。農耕民族的農產品和手工業品是游牧民族所需要的,同樣游牧民族的牲畜和畜牧產品是農耕民族所希望獲得的。
但由于地域文化種種差異的影響,這種正常的經濟往來常常受到不同的阻礙,于是戰爭成為了滿足需求的主要形式,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間的經濟聯系和矛盾斗爭,在地域文化的沖突中,互相競爭。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農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交流與發展。農耕文化更是在全國農業生產中得到了大趨勢的發展,規模不斷擴張,影響著整個社會的政治、文化和經濟。
農業經濟基礎上的耕讀文化
農耕文化自古以來都在中華文明上都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周書》上有言“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可見,中華民族在伏羲時代,就有了在自然和天地文物之間學習農業的耕種意識,隨著農業文明的不斷發展,耕讀文化在中國傳統的農業經濟基礎上得以建立,形成了以“耕”為手段,“讀”為價值核心,為生存而耕,為濟世而讀的微觀教育形態。
耕讀作為一種價值觀念,在春秋時期已經興起,管仲將人民劃分為“士農工商”四個階層。孔子又在此基礎上進行強化,認為“耕”是農者的事情,而“讀”是君子的追求,二者不可兼顧。孟子也進一步弘揚了孔子的思想,認為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因此,在春秋時期耕讀的觀念是相對立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價值觀念就是在此時形成的。
唐宋以前,中國依舊存在士、農、工、商四個階層固定的職業和等級畫風,士、農之間很難互相融通,但也存在部分半耕半讀的人群,他們主要集中于少數的隱士和學生身上。其中較為熟知的有“躬耕于南陽”的諸葛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等等。
朱熹曾言“予聞古之所謂學者非他,耕且養而已矣。”,讀為主耕為輔,是這一時期耕讀文化的主要特點。隨著隋唐時期科舉制度的實施,以及唐代中后期門閥士族的土崩瓦解,士、農的相互融通成為可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平民子弟可以通過科舉考試進入仕途;“半為儒者半為農”,而落榜子弟依舊可以回到鄉村過著半讀半耕的鄉居生活。“耕讀傳家遠,詩書繼世長”,逐漸成為了中國鄉土文化的一大特色。
到了宋代時期,耕讀文化逐漸走向成熟。耕是生存之本,讀是精神之需,兩者相輔相成,呈現出全民化的趨勢。士大夫階層也不再以耕作為恥,農民階層也不再以讀書為無用,“世多多才翁,誰識識字農”,士大夫讀書之余會去耕作,而農民階層耕作之余教導子弟讀書,耕讀文化作為明人倫,正家風的社會風氣,受世人所追捧。蘇軾就曾自稱為識字的耕田夫,陸游的詩中也有言“頹然靜對北窗燈,識字農夫有發僧”。
耕讀文化在村社廣泛傳播開來,宗法氏族又以派別形式,形成了亦耕亦讀的文化模式。傳統的耕讀文化興盛于唐宋科舉制度的建立,而宋代之后,世家大族的建立,為耕讀文化的傳承和延續提供了穩定的社會環境和制度保障。而古代的鄉紳,他們可能是隱居鄉村的名士大儒,也可能是科舉落榜的士子,或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鄉紳作為一個似官非官,似民非民的典型代表,不僅是知識文化的先進分子,也是道德文化的楷模,更是耕讀文化的躬行者、引領者和推動者。
雖然耕讀文化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宗法氏族的沒落、鄉紳階層的消亡,出現了顛覆式的社會變化。但是作為一個以農立國,以禮治國的民族,耕讀文化以其豐富的價值觀念,是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更是根植于百姓生活的時代精神和文化特色。在新與舊的碰撞之中,以農業經濟為基礎的耕讀文化與時代精神、地方特色的融合,更是保護、傳承、重塑新時代耕讀文化的核心要素。
農耕是衣食之源,文明之根。中國的農耕文化以其獨特的文化價值和人文價值,向世界展示了中華文明的無窮魅力與風采。農業的發展、開拓、繁榮,是中國開創性的文化之源,繼承和弘揚傳統農耕文化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