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了位于北三環中路的中國文聯宿舍——一棟九十年代的塔樓,探訪著名評書藝術家劉蘭芳。
剛出電梯我們正愁找不到呢,遠遠望去,樓道里有扇門已半開著,走近一看,門上貼著個用毛筆寫的“劉”字,剛一敲門,劉蘭芳的老伴王印權先生已出來迎接。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劉蘭芳的丈夫王印權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快板書演奏家,也是著名的曲藝編劇,在劉蘭芳的50多部評書作品中,每一部都有他的參與和心血。當年鞍山廣播電臺找到劉蘭芳錄制評書,正是王印權建議她演播《岳飛傳》,并共同完成了演播臺本。
劉老師的家不大,卻十分溫馨。一張布藝沙發,素雅而文藝;幾盆綠植自帶清香,開得正好;兩張靠墻放置的書桌,上面堆滿了各種書籍和修改的手稿;客廳里掛著的幾張珍貴照片向來訪者述說這位評書大家的輝煌人生:上面最大的一幅是1987年秋在山東惠民胡集書會上,劉蘭芳在臺上投入地講著《岳飛傳》,臺下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方圓百里鄉親蜂擁沓來、席地而坐,聚精會神地聽著,還有的實在沒地兒站,只好爬到房頂上站著聽;另一幅是2014年文藝工作座談會結束后,習近平總書記與劉蘭芳握手親切交談的瞬間。
若不是親眼所見桌上日歷表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很難想象這是一位74歲老人的日常生活:
早上6點起床,快速捋一遍上午要播講的評書章節,7點出發去電臺,為節省時間,早飯就在車上吃兩口,8點半準時錄制,錄到中午12點。1點趕到家,簡單午飯后開始準備第二天要播講的3萬字內容,第一遍通讀,第二遍修改,第三遍潤色,這樣反復三遍,近十萬字的工作量,直到夜里12點才能完工。
“我們幾乎謝絕了所有采訪,實在是沒時間。”王印權老師邊給我們沏茶邊說。為紀念彭德懷將軍誕辰120周年,劉蘭芳正趕著錄制60集評書《彭大將軍》,已經錄完30集,要趕在10月底前播出。所有講稿都必須經她本人逐字逐句地修改,因此工作量特別大。除了錄制評書,劉蘭芳還要下基層演出,“昨天剛從菏澤演出回來,今天又接著錄制。”
因為上午錄制了四個小時的節目,劉老師看起來有些累,嗓子也有點啞,為了我們的采訪,她特意換了件孔雀藍的短袖西服,化好妝后,似乎又想起來什么,拿起手機讓樓下的水果店買個好西瓜來。
一說起最愛的評書,劉蘭芳一掃疲倦,立刻目光炯炯。上世紀70年代評書《岳飛傳》轟動全國,也讓劉蘭芳的名字隨著《岳飛傳》飛向了全中國。因為她說的是北京評書,沒有方言障礙,走到哪大伙兒都能聽明白,幾乎走遍全國,因而得了個綽號——“全國糧票”。
“河南平頂山市的馬街書會,30多年我共去了16次。每年正月十三這一天,盡管四地里都是冰碴兒,上萬名鄉親仍頂風雪,踏嚴寒,從四面八方匯聚馬街,人潮疊涌,鄉親們一聽就是倆小時。有次演出完,一位大爺拉著我的手說‘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劉蘭芳。’那一刻,我的眼淚就下來了。”正是老百姓的這份真情,讓她感動,也更堅定了她多年來為基層服務的決心。
從藝60年,劉蘭芳走出鞍山、走向老山前線、走進管教所,九下河南,十下山東,田間村莊、工廠礦山、社區百姓……祖國的山山水水留下了她執著的足跡。近年來,創辦“千山書薈”,開設“劉蘭芳大講堂”、“百姓書場”“胡同評書講堂”……她的每一步都在踐行著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為百姓服務,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遞社會正能量這一準則,這已然是她生命中須臾不能離開的神圣使命。
讓劉蘭芳感動的,不只是觀眾,還有那些書中的人物,每次講民族英雄、道德模范、先進典型,都讓她深受教育。比如“核艦艇之父”黃旭華,“大孝為忠黃旭華,隱性埋名搞研發。”劉蘭芳在學習黃旭華先進事跡后,創作播講了評書《大孝惟忠》。
如今,劉蘭芳擔任著中國曲協名譽主席的職務。大家不知道的是,她還有個不掙工資的兼職——北京市朝陽區麥子店街道文聯主席。對于這個“芝麻官”,劉蘭芳欣然接受,“只要他們需要我,我就去街道給大伙演幾場。”
因為我們的采訪,劉老師整個下午一個字都沒來得及看,王印權很心疼,“今天夜里不知道幾點才能睡了,”但就這樣,劉老師還是耐心地接受了我們兩個多小時的采訪,錄id、補拍畫面,滿足我們所有的拍攝需求。
不知不覺已過5點,劉老師趕忙拿起書稿和筆,走進書房埋頭創作,過了一會又回過身叮囑我們:“大伙辛苦,我就不送了,一定把西瓜吃完再走!”
我們很好奇地問她,這么大年紀,還依然在創作錄書、一線演出,這么做為什么?
“舍不得我的觀眾!雖然也累也乏,但只要聽到觀眾的笑聲、掌聲,就讓我覺得依然年輕,就沖觀眾的這份情,只要身體撐得住,就要多說書、說好書、說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