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亂哪,圣人留,這爭名他要是奪利哪,幾時休。”王亮一亮嗓兒,懂行的老人們就知道,這是出自皇家的官夯號子,民間沒有這詞曲調兒。
“夯號”也稱作“夯歌”,因伴隨打夯勞動而產生,在通州區馬駒橋鎮西后街村流傳了二三百年。長城、故宮、頤和園長廊……都是伴著工匠們鏗鏘有力的官夯號子建起的。
官夯號子傳至第六代已經日漸式微,如今僅有不到十人還會喊號,面臨著失傳。官夯號子已被列為通州區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讓歷史悠久的官夯號子一代代傳承下去,成了傳承人們最憂心的事兒。
夯歌節奏性強能讓大家用力一致
一本厚厚的詞譜,偶見圈圈叉叉的字符,前幾頁的圈叉旁有新標注的說明。官夯號子的第六代傳人王亮近來正和趙慶等僅有的幾位還會喊兩句號子的人一起,將先前“偷偷”記下的詞譜填補完整,方便后人傳唱。
“早前學徒,師傅可不讓我們用筆記下來,只能用腦子記,師傅教三句,我們跟著學三句,什么時候學會了,師傅才會接著往下教。”王亮說,舊時,在建筑業界有石、木、瓦、扎、土、油漆、彩畫、糊等工種,其中土木工種包括打土墻、打土坯、打井、打坡岸以及各種建筑的砸地基等,土工工種歷史非常久遠。
“當時土木所使用的工具是木夯,每盤夯有四柱,需要兩三人合用,為了起夯、落夯用力一致,最初是喊‘嗨嗨’或‘咿呀咿呀’,極為單調,后來便逐漸用一些拍節較強的小曲兒、小調來替代‘嗨嗨’等,夯歌也隨之衍生。”王亮告訴記者,夯歌節奏性強,能使夯者用力一致,更重要的是曲調悠揚悅耳動聽,其內容故事情節跌宕起伏,富有情趣,讓人越聽興趣越濃,可以緩解勞累,由此廣為流傳。
可也正是這跌宕起伏的唱詞,讓官夯號子的學徒們有點犯難。“官夯號子的曲調、節奏都很特殊,外加每首曲子的歌詞都是韓信算卦等歷史典故、野史傳說、生活哲理、民間歌謠,除夯號段子的頭尾有幾句提示性語句外,所唱內容遠遠超出勞動范圍。曲調、唱詞均格外冗長難記。”王亮稱,官夯號子長短不一,最長的能唱上90分鐘。
“可既然拜了師傅,再難咱也得學啊。”為了課下能勤溫習,增加記憶,王亮便和師兄弟們一起背著師傅,偷偷將唱詞寫下來。由于學徒時王亮年僅12歲,同門師兄弟也都差不多年紀,很多生僻詞不會寫就用圈圈叉叉代替了。
也幸好是這一舉動,才讓百余首官夯號子保存下來。
故宮頤和園都是伴著官夯號子而建
據現有資料記載,長城、故宮、頤和園長廊、京杭運河等工程建設時,工匠們打夯時都曾唱起鏗鏘有力的官夯號子。
如此有來頭的官夯號子是如何傳到了通州區馬駒橋鎮的西后街村呢?
聽村里的老人說,距今約二百多年前,西后街村一名叫楊富喜的村民,在北京興隆木廠為皇家做土木工程,雖然辛苦但是酬勞也十分可觀。有心的楊富喜在此期間學會了土工打夯時唱的夯號,回家時便教與鄉親們,自此,西后街村做土工活的土工們便唱起了夯號。因來源于官家工地,故此得名“官夯號子”。至于楊富喜是和誰學的官夯號子,已無從查起。
官夯號子第四代傳人西后街村的李金普如今已經92歲高齡,說起官夯號子,老人依然能亮幾句嗓子。而李金普老人的官夯號子,就是和父親學的。
“每代傳人都是當時土木工匠的頭領,也就是夯歌的‘送號’人,領唱者。”王亮介紹,領號在夯號中占有很大比重,尤其在敘述故事時,領唱往往唱多句后,其他工匠們才會跟著和。而且,領、和多用搭接,搭接后調式多變,領號兒和接號兒未唱完,雙方便可“魚咬尾”搭進。
嘗試給號子譜曲難壞音樂老師
隨著電夯和機械化的發展,官夯號子傳至第六代已經日漸式微。用王亮的話說,小時候學官夯號子主要是因為放學后有大把的空閑時間,不像現在的孩子有手機、電腦、各種玩具消磨時間。那個時候,跟著村里的老師傅學唱官夯號子就算趣事之一。
而今,村里會官夯號子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官夯號子面臨失傳。“師父教了我100多首,我學了28年,現在能唱下來的也就三分之一。一代代傳下去,一點點丟下去,這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真的就要消失了。”王亮稱。
為了讓歷史悠久的官夯號子一代代傳下去,王亮、趙慶一邊努力回憶著圈圈叉叉的內容,一邊曾找專業的樂理老師給官夯號子譜上五線譜或是簡譜,方便后人傳唱。然而,因為官夯號子特殊的節奏、韻律,很難和五線譜、簡譜“卡上點兒”,樂理老師最終也只好搖頭作罷。
如何讓歷史悠久的官夯號子一代代傳承下去,成了傳承人們最憂心的事兒。王亮說,不管怎樣,不能讓官夯號子在他手里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