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仔細一點,別裝錯了。”在上海老鳳祥“金銀細工”大件組工作室內,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金銀細工”制作工藝第六代傳承人沈國興悉心教導著徒弟周天應裝配作品,“他可以說是我的得意門生,未來接我班的。”“鏤金錯彩,至臻傳承。”每位大件組的師傅進入工作室前,都會看到這八個大字。這八個字是由沈國興提出的,他希望大件組的每個人都能秉承這樣的匠人精神。時至今日,入行30余年的沈國興依然沒有放松對自己的要求。他曾為了創作“180度微笑觀音”四上普陀山取經,也曾為修復遼代千年古文物竭盡心力。如今的他仍舊一腔熱忱,攻克眾多技術難關的同時積極發揮“傳幫帶”作用,為“金銀細工”這門在我國有著3000多年歷史的傳統技藝培養輸送更多專業人才。
初入行·巧合
用沈國興的話來說,自己能入“金銀細工”這行完全是巧合。“當時我在報考志愿時面臨二選一:一個是電器專業,還有一個是金銀首飾。”他的第一選擇必然是電器,在那個年代這是熱門行業。而做金銀首飾被看作是更適合女孩子的職業。雖說沈國興及家人都希望自己去電器專業進修,但最終還是在班主任一次又一次地家訪后妥協了。原來,沈國興從小熱愛繪畫及書法,初中時還擔任班內宣傳工作,具備一定美術基礎,“當時班主任認為我有美術功底,希望我朝這個方向繼續發展,不但能學以致用,還便于未來就業。”就這樣,在經過三年系統培訓后,沈國興順利進入老鳳祥,開始了自己的“金銀細工”生涯。
再深造·充電
在進入老鳳祥半年后,沈國興被分入了對動手能力、美術基礎要求較高的“金銀細工”組,師從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國家級非遺項目傳承人張心一。嚴格,是沈國興對張心一的第一印象。俗話說“嚴師出高徒”,在張心一影響下,沈國興每天都是最早到達車間的那個,他跟隨師傅反復苦練翻模、捶揲、扳金、抬壓、鏨刻、鏤空等技法。一把榔頭每天敲敲打打幾萬次,而完成一個作品往往需要幾個月時間。直到后來,沈國興在創造較為復雜的作品時感到心力交瘁,“我當時意識到自己進入了瓶頸期。”沈國興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很快,他報名參加了業余大學實用美術班,利用下班時間進行充電。經過三年刻苦學習,沈國興對圖案地分析上升到新的高度,對作品的理解及細節把握也更精準,“這三年課程對我幫助很大,師傅說我創作的金銀器進步很大。”
露頭角·驚艷
1997年,是真正屬于沈國興嶄露頭角的一年。老鳳祥參與了無錫靈山3500尊純金靈山小金佛擺件的投標,設計制作任務落在沈國興和他的師兄身上。兩人經過在無錫的實地研究后,僅用一周時間即完成了“靈山小金佛”的設計和實樣。這個項目最終為老鳳祥創造了537萬元的經濟效益,沈國興的名字首次在業界被提及。
其后的2001年,沈國興和師兄弟為了制作“180度微笑觀音”,先后四次登上普陀山取經。經過十五次修改設計,最終創造出180度都能呈現微笑的“微笑觀音”。沈國興作品《八寶熏香爐》
“微笑觀音”的成功在業界引起了很大反響。彼時,上海博物館剛好有一批年代久遠的遼代金器需要修復,博物館工作人員找到了意氣風發的沈國興,希望借助他的技藝進行修復。沈國興修復遼代珍寶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沈國興歷歷在目,“遼代花瓶的瓶口很窄,瓶身材質又薄,不能用傳統方式修復。”為了修復這些遼代金器,沈國興量身定做了“機械臂”,通過工具伸入瓶內,一點點將癟凹變形的瓶體揎成原狀,“不得不感嘆古人的技藝,太高深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遼代金器終于恢復了往日榮光。
談傳承·匠心
談起最讓自己引以為傲的作品時,沈國興坦然地說:“沒有特別滿意的作品,每件都留了一點遺憾吧!”在他看來,作為一個工藝師不能滿足于現狀,這才能讓自己有不斷前進的動力。時下,有一技之長的手藝工人被稱為“匠人”。沈國興則認為匠人不僅要有過硬的技術,更要有匠心、匠德,三者融為一體,缺一不可。在其后的多年里,以沈國興名字命名的上海市技能大師工作室正式成立,他帶領多名技術骨干先后制作了“靜安佛鼎”“御用金餐具”等四十多件作品。其中,十多件作品獲得各類國家級獎項,仿古金器系列則在制作過程中就被多家機構及收藏家預定。在創新與創作的同時,他與團隊還嘗試將高科技融入到傳統工藝之中,讓金銀細工這門流傳三千多年的老手藝持續煥發新生。如今,沈國興帶的4位徒弟各有特長,均能在各自領域獨當一面,“除了教技術外,我一直教導他們先學做人。把人做好了技藝自然不會差。”沈國興語重心長地說道。